五胡十六國。
那是中原大地上最黑暗、最混亂的一段歲月。生靈涂炭,白骨露野,是真正的人吃人的時代。
能從那個時代延續(xù)至今的組織,絕對不簡單。
張羽繼續(xù)說道:
“那個時候,中原板蕩,各國政權(quán)更迭頻繁,短的甚至只有幾個月。”
“朝廷管不了百姓的死活。”
“民間為了自保,便滋生了很多結(jié)社自衛(wèi)的組織。”
“這紅花教,起初或許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后來,隨著世道變遷,那些純粹的自衛(wèi)組織大多消亡了。”
“而這紅花教,卻在黑暗中活了下來,并且變了味。”
張羽的聲音變得低沉,仿佛在講述一段塵封的血腥往事。
“他們開始吸納亡命之徒。”
“開始收錢辦事。”
“從最初的保境安民,慢慢發(fā)展成了專門替人消災(zāi)的殺手集團。”
“殺人越貨,滅門屠戶,只要給得起錢,他們什么都干。”
“而且,他們不問是非,不問對錯。”
“只認錢,不認人。”
許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就解釋得通了。
在那樣殘酷的環(huán)境下,能生存下來的,往往都是最狠毒、最沒有底線的。
“既然是從那個亂世活下來的。”
“想必手里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吧?”
許元問道。
張羽面色凝重地回答:
“侯爺明鑒。”
“據(jù)傳,這紅花教內(nèi),有不少好手。雖然不像軍中將領(lǐng)那般能掠陣殺敵。但確實有一些人,身懷絕技。”
“他們經(jīng)過殘酷的選拔和訓(xùn)練,殺人技法爐火純青。”
“而且,他們極擅隱匿。”
“不可輕敵。”
許元緩緩靠回椅背,手指摩挲著玉扳指。
這個時代,雖然沒有所謂的武俠內(nèi)功。
但人體的潛能,確實可以通過極端的訓(xùn)練被激發(fā)出來。
就像他手下的特種兵,雖然也是肉體凡胎,但以一敵十并不在話下。
而這種傳承數(shù)百年的殺手組織。
定然有著一套獨特的殺人體系。
刺殺。
下毒。
陷阱。
易容。
甚至是美人計。
手段必然是層出不窮,防不勝防。
“他們既然敢接這單生意。”
“說明他們對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
許元淡淡說道。
“這世上,沒有殺不死的人。”
“只有出不起的價。”
“看來,我在那幾位家主眼中,真的很值錢啊。”
他并不畏懼正面的千軍萬馬。哪怕是那上萬漕工暴動,他也有信心鎮(zhèn)壓,因為那是看得見的敵人。
但這種躲在陰暗角落里的毒蛇,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尤其是……
許元的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三個倩影。
洛夕、高璇、晉陽公主。
自己倒是無妨,她們?nèi)藚s不能有一點兒閃失。
“張羽。”
許元開口了。
聲音冰冷刺骨,不帶一絲溫度。
“屬下在!”
張羽大聲應(yīng)道。
許元站起身,走到窗前。
目光透過窗戶,望向后院那片寧靜的廂房。
那是三女居住的地方。
“派人保護好你三位嫂子。”
許元轉(zhuǎn)過身,瞥了張羽一眼。
“若是讓她們?nèi)耸艿揭唤z一毫的驚嚇。”
“若是讓她們掉了一根頭發(fā)。”
“我唯你是問!”
張羽心中一凜,立刻單膝跪地。
“屬下明白!”
“屬下這就去安排!”
許元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普通的玄甲軍不行,那些人雖然悍勇,但那是戰(zhàn)陣殺敵的好手,對于這種江湖鬼蜮伎倆,他們未必防得住。”
許元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從長田縣帶出來的那些老兄弟。”
“那是咱們起家的班底,是跟我一起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不管是忠誠,還是身手,亦或是那股子機靈勁兒,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許元走到張羽面前,彎腰將他扶起。
雙手重重地拍了拍張羽的肩膀。
“把他們都調(diào)過去。”
“全部。”
張羽一驚。
“侯爺,若是把老兄弟們都調(diào)去保護幾位夫人。”
“那您身邊的防衛(wèi)……”
這可是把最精銳、最貼身的力量都抽空了。
若是這時候刺客來襲,許元的處境將極其危險。
許元搖了搖頭,眼中閃爍著自信與狠厲。
“我無妨。”
“我有自保之力。”
“況且,只有我這里露出了破綻,那些毒蛇才會忍不住鉆出來,不是嗎?”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無比堅決。
“記住我的話。”
“這幾日,我要你們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地守在她們周圍。”
“暗中保護。”
“不要打擾她們的興致。”
“更不要讓她們察覺到危險。”
許元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
“她們難得開心一次。”
“我不希望這些骯臟的事情,污了她們的眼。”
“哪怕是我受點傷,流點血,都無所謂。”
“但她們?nèi)齻€……”
“決不能出任何意外!”
“聽懂了嗎?”
這一刻的許元。
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縣令。
也不再是那個殺伐果斷的侯爺。
只是一個想要傾盡全力,守護自己愛人的男人。
張羽看著自家侯爺那堅定的眼神,胸中熱血涌動。
他狠狠地一抱拳,聲音洪亮如鐘:
“屬下遵命!”
“只要還有我長田軍一個兄弟活著。”
“就絕不會讓任何宵小之徒,靠近幾位夫人半步!”
“嗯!”
許元擺了擺手,他自然是相信張羽的。
“你去安排吧!”
“是!”
張羽答應(yīng)一聲,正要離開,但就在這個時候,許元再度喊住了他。
“侯爺還有吩咐?”
許元摩挲著茶盞邊緣,目光深邃,仿佛在透過那碧綠的茶湯,看著揚州城內(nèi)涌動的暗流。
“剛才你說,崔、盧、陳、張這四家,是跳得最歡的。”
“那謝家呢?”
“還有城南的孫家,城北的趙家?”
“這些平日里跟在四大家族屁股后面搖旗吶喊的角色,現(xiàn)在是什么動靜?”
張羽立刻答道:
“回侯爺。”
“屬下正要稟報此事。”
“這幾家雖然也有些異動,私底下集結(jié)了不少家丁護院。”
“但很有意思。”
“他們的人馬,都縮在自家宅院里,大門緊閉。”
“崔家和盧家昨晚派出了好幾撥人去請這幾位家主過府一敘。”
“結(jié)果都被擋了回來。”
“要么說是病了,要么說是醉了。”
“總之,就是一個字,拖。”
許元聽罷,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冷笑。
“呵。”
“一群見風(fēng)使舵的墻頭草。”
“這是想看著四大家族跟我斗個你死我活,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
“或者是,怕站錯了隊,到時候掉了腦袋?”
張羽附和道:
“侯爺英明。”
“這幫人就是屬王八的,不見兔子不撒鷹。”
“既不想得罪四大家族,又怕侯爺您的雷霆手段。”
“所以干脆裝死。”
許元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裝死也好。”
“至少省了咱們不少麻煩。”
“若是揚州城所有的世家豪族都鐵了心要造反,那一萬漕工再加上各家的私兵,倒還真有點棘手。”
“既然他們想觀望,那就讓他們好好看著。”
“看著那所謂的四大家族,是怎么灰飛煙滅的。”
說到這里,許元的語氣驟然轉(zhuǎn)冷。
“傳令下去。”
“對這幾家,繼續(xù)嚴密監(jiān)視。”
“若是他們老老實實縮著,也就罷了,若是有誰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往外伸一只腳。”
“哪怕只是送出一封信,運出一車糧。”
“隨時報我!”
張羽神色一凜,抱拳大喝:
“屬下遵命!”
這一次。
張羽不再停留,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