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被強行清空的江都縣衙后院,此刻卻是一片靜謐祥和。
連日的奔波,加上方才那一場雷霆萬鈞的立威,饒是許元,也感到了一絲疲憊。
精神上的弦,一旦松懈下來,倦意便如潮水般涌上。
侍衛長已經帶著幾個手腳麻利的玄甲衛士,將最里頭一處臨著荷塘、最為雅致的院落收拾了出來。
晉陽公主年紀小,早已困乏,便與同樣有些倦色的高璇公主選了東廂房,早早歇下。
而洛夕,自然是跟著許元,住進了正房主臥。
房內,燃著清雅的檀香。
窗外是假山流水,月色如霜。
褪去了白日的殺伐與算計,此刻的許元,才像是一個卸下所有防備的普通人。
他半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只著一件白色中衣,領口微敞,露出結實的胸膛。
洛夕端著一盆溫水,用柔軟的毛巾沾濕,細心地為他擦拭著臉頰和雙手。
她的動作輕柔,眼神中滿是心疼與愛戀。
“累了吧?”
她的聲音,也如這月色一般溫柔。
“還好。”
許元閉著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溫存,聲音里帶著一絲慵懶的沙啞。
“只是沒想到,這揚州的水,比預想中還要深。”
“他們這是連裝都懶得裝了。”
洛夕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毛巾,坐在床沿,柔荑撫上他的眉心,想為他撫平那淡淡的褶皺。
“今日你那般行事,雖是痛快,卻也等于是將他們徹底得罪了。”
“妾身擔心,他們接下來,會無所不用其極。”
許元睜開眼,捉住她在自己眉間作亂的小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那雙深邃的眸子里,映著燭光,也映著她的倒影。
“擔心什么?”
他輕笑一聲,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了身下,鼻尖幾乎要觸碰到她的鼻尖。
“我若是不這么做,他們就會放過我嗎?”
“既然左右都是敵人,那我為何還要委屈自己,看他們的臉色?”
溫熱的呼吸噴在臉上,洛夕的臉頰瞬間染上了一層動人的紅暈。
她美眸中水波流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就你有理。”
許元低頭,吻上了她柔軟的唇。
沒有霸道,只有纏綿。
像是在汲取一份安寧,一份獨屬于彼此的慰藉。
良久,唇分。
許元抱著懷中嬌軟的身軀,嗅著她發間的清香,連日來的疲憊與緊繃,似乎都在這一刻消融了。
“睡吧。”
他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聲音悶悶的。
“天大的事,也等我把夫人陪好了再說。”
說罷,許元翻身將洛夕抱上床,引來對方的一陣嬌呼。
“來吧夫人,我已經饑渴難耐了!”
“哎呀,還沒天黑呢!”
洛夕本想反抗,但很快便沉醉在許元的攻勢之中,纏綿起來。
……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許元睡得迷迷糊糊,意識混沌之際。
“咚咚咚。”
一陣壓抑而急促的敲門聲,突兀地在寂靜的院落中響起。
許元的眉頭,瞬間皺緊。
他猛地睜開雙眼,方才的慵懶與溫存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那是一種被人從美夢中強行拽出的暴躁與不悅。
“侯爺。”
門外,傳來一名玄甲衛士頭領壓低了的聲音,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緊張和為難。
“侯爺,您醒了嗎?”
許元沒有立刻回答。
他看了一眼懷中被驚醒,正睡眼惺忪揉著眼睛的洛夕,眼中的不快又濃了幾分。
他輕輕拍了拍洛夕的背,示意她繼續睡,然后才坐起身,聲音冷得像是能掉下冰渣。
“何事?”
“我不是說過,天塌下來,也不要來打擾我嗎?”
門外的衛士頭領只覺得一股寒氣順著門縫鉆了進來,讓他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他硬著頭皮,連忙解釋道:“侯爺息怒!”
“實在是……是那江都縣令王甫,派人來請您赴宴。”
“赴宴?”許元冷笑一聲,“什么時辰了?”
“回侯爺,已是戌時了。”
“戌時?”許元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晚宴都快吃完了,他現在來請我?”
“這個……”衛士頭領的聲音更加為難了,“他們……他們已經來催過兩次了,屬下都按您的吩咐擋了回去。”
“可是這第三次……”
“那江都縣令王甫,竟然親自過來了,就在縣衙大門外候著。”
“他說……務必要請到侯爺您,為您接風洗塵,否則他便一直等著。”
衛士頭領的聲音里滿是頭大。
對方把姿態放得這么低,又是上官,又是親自登門,他們這些做屬下的,實在是不好再用強硬的手段往外趕了。
這一下,連原本還有些迷糊的洛夕,也徹底清醒了過來。
她坐起身,拉了拉許元的衣袖,秀眉微蹙。
“許郎,這……”
許元看都沒看她,只是對著門外,干脆利落地吐出兩個字。
“不見。”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告訴他,本侯累了,已經歇下了。”
“有什么事,明日一早,讓他去刺史府衙門前遞帖子。”
門外的衛士頭領聞言,像是得了圣旨,立刻應道:“是!屬下明白!”
說罷,便匆匆離去。
房間內,重新恢復了安靜。
洛夕卻輕輕咬著下唇,臉上滿是擔憂。
“許郎,這樣……不好吧?”
她輕聲勸道:“畢竟這里是揚州,是他們的地盤。他一個縣令,親自登門,三請四請,姿態已經做足了。”
“我們若是連面都不見,就這么把他晾在外面,豈不是……等于直接向整個揚州官場宣戰?”
“這傳出去,于你的名聲也不好聽啊。”
她分析得很有道理。
王甫這一手,玩得就是陽謀。
你去,是進了他們的圈套。
你不去,就是你傲慢無禮,不識抬舉,他們在道義上就占了上風。
然而,許元卻像是完全沒聽進去。
他長臂一伸,又將洛夕重新撈回了懷里,讓她趴在自己結實的胸膛上。
“宣戰便宣戰。”
他滿不在乎地說道,大手開始不老實地在她順滑的后背上游走。
“本侯從踏入揚州地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跟他們開戰了。”
“現在,何必在乎多這么一樁?”
洛夕被他弄得有些癢,身子微微扭動了一下,卻被抱得更緊。
她又急又無奈地說道:“可是……去一下也無妨啊,正好可以看看他們究竟想耍什么花樣,探探他們的底細也好。”
“不去。”
許元再次干脆地拒絕,將臉埋進她的秀發之中,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獨有的香氣。
“本侯現在,對吃飯不感興趣。”
“他們的態度,本侯也不感興趣。”
他抬起頭,灼熱的目光注視著洛夕近在咫尺的嬌顏,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我只知道,金窩銀窩,不如我自己的被窩。”
“跟那些人虛與委蛇,勾心斗角……”
“哪有抱著我的洛夕睡覺來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