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被眾人稱作洛夕的女子,已邁著蓮步,緩緩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的腳步很輕,落地?zé)o聲,長長的裙擺拖曳在地上,宛如一朵盛開的紫色蓮花。
她走到許元與張顗的中間,盈盈一福,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是那般清脆動人。
“兩位郎君,都是長安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風(fēng)度翩翩,氣宇不凡。”
她先是恰到好處地恭維了一句,目光在兩人臉上一轉(zhuǎn),最后落在了張顗身上。
“張公子,您是云舒坊的常客,洛夕一直感念您的厚愛。”
說罷,她又轉(zhuǎn)向許元,美眸中帶著一絲探尋。
“這位郎君雖然面生,但觀其氣度,亦非凡俗之輩。”
“兩位何必為了洛夕這蒲柳之姿,傷了彼此的和氣?”
她頓了頓,紅唇輕啟,提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男人都為之瘋狂的建議。
“不如這樣,今夜,便由洛夕做東,請兩位郎君共飲一杯,權(quán)當(dāng)是洛夕為二位賠罪調(diào)解,如何?”
此話一出。
現(xiàn)場先是一靜,隨即掀起了軒然大波。
與兩位公子共飲?
這……這是何等的殊榮!
要知道,洛夕姑娘輕易不見外客,更別提主動邀人共飲了。
而且,還是一次邀請兩個!
然而,人群中很快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反對之聲。
“不行!洛夕姑娘,這萬萬不可!”
“張公子也就罷了,此人是誰?不過一莽夫罷了,憑什么能與洛夕姑娘同席?”
“就是!此人不過一外地小官,言語粗鄙,舉止魯莽,怎配與洛夕姑娘共飲?”
那些愛慕洛夕的才子們,不敢得罪張顗,便將所有的矛頭,都對準(zhǔn)了許元。
在他們看來,讓許元這樣的人與他們的女神同桌,簡直就是一種褻瀆。
張顗身邊的那些跟班,更是立刻跳了出來,大聲叫嚷。
“說得對!我們公子是什么身份?今晚是特意來尋洛夕姑娘的,他算個什么東西?”
“一個鄉(xiāng)巴佬,也配和我們公子一起喝酒?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一聲聲的質(zhì)疑與呵斥,如潮水般涌向許元。
而作為當(dāng)事人的張顗,臉色更是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他今晚來此,本就是打著包下洛夕,一親芳澤的主意。
洛夕姑娘主動邀約,他自然是心花怒放。
可這邀約里,竟然還帶上了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鄉(xiāng)巴佬。
這算什么?
把自己和他相提并論?
這對他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滿臉真誠的洛夕,又將那充滿殺意的目光,投向了許元。
“洛夕姑娘,你的好意,本公子心領(lǐng)了。”
他的聲音,冰冷而不帶一絲感情。
“不過,今夜本公子來此,是想單獨(dú)與姑娘小酌幾杯。”
他刻意加重了“單獨(dú)”二字,隨即用下巴指了指許元,嘴角勾起一抹極盡輕蔑的冷笑。
“至于他?”
“他是什么身份,也配?”
此時,云舒坊的空氣在這一刻停滯了。
張顗此話,無疑是一點(diǎn)面子也不留了,不僅是針對許元,更是表明了自己連云舒坊的面子也不想給。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洛夕的身上。
這位絕代佳人,此刻成了風(fēng)暴的中心。
她那張完美無瑕的俏臉上,終于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為難。
原本從容得體的微笑,也微微僵硬。
她那雙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光芒流轉(zhuǎn),迅速地在張顗的傲慢與許元的平靜之間來回掃過,顯然是在權(quán)衡著什么。
“張公子……”
洛夕朱唇輕啟,聲音依舊動聽,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uc的遲疑。
“這……”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便被張顗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只見張顗臉上那輕蔑的冷笑緩緩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大度”。
他仿佛根本沒把許元放在眼里,只是對著洛夕微微頷首,姿態(tài)擺得十足。
“洛夕姑娘,你無需為難。”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篤定。
“本公子今日前來,自然是懂云舒坊的規(guī)矩,懂洛夕姑娘你的規(guī)矩。”
他頓了頓,眼神中透出強(qiáng)大的自信,仿佛已經(jīng)勝券在握。
“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琴棋書畫,本公子今日,都奉陪到底。”
“想來,以本公子的才學(xué),要博得姑娘的青睞,獲得與姑娘同飲的資格,并非難事,我相信姑娘也會守約的。”
他說這番話時,下巴微揚(yáng),眼角的余光甚至都懶得瞥向許元,仿佛那只是空氣。
這份自負(fù),幾乎要溢出整個云舒坊的二樓。
隨即,他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終于將目光轉(zhuǎn)向許元,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路邊的螻蟻。
“至于你。”
張顗的聲音驟然轉(zhuǎn)冷,充滿了警告與威脅。
“我勸你,還是從哪里來的,滾回哪里去吧。”
“別忘了,你身上還穿著官服。”
他伸手指了指許元腰間的魚袋,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我大唐律法,朝廷可是嚴(yán)令,官員不得擅入青樓妓院這等煙花之地。”
“你再不走,信不信本公子明日便讓家父寫一封奏疏上去,你這身官皮,怕是就保不住了。”
這番話,瞬間又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這才看清,許元身上穿著的,似乎確實(shí)是官服。
看到這,不少人都是臉色一變。
是啊,這可是實(shí)打?qū)嵉淖锩S元到底是誰?竟公然穿著官服來這等地方?
然而,許元接下來的反應(yīng),再一次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面對張顗這足以讓任何官員都心驚膽戰(zhàn)的威脅,許元非但沒有半分懼色,反而笑了。
那是一種帶著幾分戲謔,幾分無所謂的笑容。
他輕輕地拍了拍自己腰間的魚袋,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張公子拿大唐律法來壓我?”
“可惜,我不吃這一套!”
許元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小事。
“剛才老鴇不是說了么,洛夕姑娘有洛夕姑娘的規(guī)矩。”
他抬起眼,目光越過張顗,直直地落在了那道絕美的身影上。
“本來么,我對這些風(fēng)花雪月之事,確實(shí)沒什么興趣。”
“不過……”
許元話鋒一轉(zhuǎn),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現(xiàn)在看到了洛夕姑娘本人,我臨時改主意了。”
“這個資格,許某今日,要爭上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