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撲過去,死死抱住兒子,“我的兒!我的明兒啊!你……你終于認得媽了!嗚嗚嗚……”
莫書記,這個在鄒縣官場上說一不二的漢子,此刻眼眶赤紅,虎目含淚。
他雙肩劇烈地顫抖著,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伸出粗糙的大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兒子的頭頂。
莫明此刻腦中一片混沌。
他茫然地看著激動到失態的父母,記憶還停留在那個高燒不退的午后。
“媽,爸,你們……你們這是怎么了?我不是發燒在家躺著嗎?”
莫書記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明兒,你不是簡單發燒……你這場病,昏睡了好子,年了……”
“什么?!”莫明臉色瞬間煞白。
一年?他的人生,竟被憑空抽走了一年?!
但他很快就從震驚中回過神,看到母親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心中的恐懼立刻被心疼所取代。
他笨拙地拍著母親的背,用還不太利索的語調安撫著,“媽,別哭了,別哭了……你看,我這不是好了嗎?我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這一幕,看得一旁的周志康也是眼圈發紅,感慨萬千。
許久,莫書記才終于平復了心情。
他猛地轉身,對著江沐,鄭重其事地、深深地鞠了一躬,“江沐同志!大恩不言謝!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們莫家最大的恩人!有什么事,只要我莫書記能辦到的,絕無二話!”
江沐坦然受了他這一拜,隨即上前扶起他,神色依舊是那份超越年齡的沉靜,“莫書記言重了。我收了診金,治病救人是本分,當不得一個恩字。”他話鋒一轉,目光投向了周志康,“真要謝,您該謝謝周科長。若不是他信我、薦我,我一個鄉下知青,哪有機會給公子看病。”
一句話,四兩撥千斤。
莫書記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江沐的意思。
這年輕人,不僅醫術通神,為人處世更是滴水不漏!
他這是在投桃報李,幫周志康在自己面前掙一份天大的人情!
他立刻緊緊握住周志康的手,用力搖了搖,眼神里滿是感激,“老周!這次,多虧你了!這份情,我記下了!”
周志康激動得臉都漲紅了。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在莫書記心中的分量,徹底不一樣了!
他連忙擺手,嘴上卻笑開了花,“應該的,應該的!都是為人民服務嘛!”
江沐又開了方子,細細叮囑了用藥和忌口的事項,才將激動萬分的莫家人和春風得意的周志康送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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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莫明恢復神速的消息就在縣里小范圍傳開了。
周志康特意又跑了一趟二大隊,給江沐送來兩條好煙和幾斤豬肉,算是私下里的再次感謝。
兩人心照不宣,關系又近了一層。
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然而,這天深夜,江沐正吹熄煤油燈,準備上床睡覺,院門外突然傳來巨響!
“江沐!江沐!開門啊!出事了!”
那聲音急促,是李有柱的兒子,李振國的!
睡在里屋的張小月被驚醒,懷里的孩子也哭了起來。
江沐眉頭一皺,迅速披上外衣,沉聲對屋內安撫了一句別怕,我出去看看,便快步拉開了院門。
門外,李振國滿頭大汗,一張臉在月光下慘白如紙,喘著粗氣,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江……江沐!喜龍……他到現在還沒回來!”
江沐的心猛地一沉。
李喜龍,自從被他介紹進楊小軍的藥材廠當了司機后,工作一直很勤懇,每天天黑前必定回家,從未有過例外。
“別慌,慢慢說。”江沐冷靜的聲音讓六神無主的李振國稍稍定了定神,“平時都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最晚……最晚飯點肯定到了!可現在都快半夜了!”
江沐當機立斷,“走,先去你家看看情況!”
兩人一前一后,疾步趕到老李家。
屋里燈火通明,李有柱和他婆娘張蘭正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李有柱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腳下的煙頭扔了一地。
張蘭則是不停地搓著手,嘴里念念有詞,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姑,姑父。”江沐進了屋,開門見山,“喜龍那邊,廠里有沒有來過什么信兒?”
李有柱猛地站起來,煙鍋在桌上磕了磕,聲音又急又沉,“沒有啊!啥信兒都沒有!這小子,干啥去了這是!”
看著焦灼的二老,江沐心里有了計較。他轉向張蘭,“姑,你先別急,去我那邊陪陪小月和孩子,她們娘倆在家也害怕。我騎車,帶上姑父和振國哥,去廠里問問到底什么情況!”
“對對對!去廠里!”李有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江沐的摩托車是整個公社的獨一份,此刻發動起來,轟鳴聲劃破了村莊的寧靜。
他載著李有柱,李振國蹬著自家那輛二八大杠,三人直奔縣里的藥材廠。
深夜的藥材廠大門緊閉,只有門房亮著一盞昏黃的燈。
看門大爺被叫醒,睡眼惺忪地打開小窗,見是三個神色焦急的鄉下人,本想打發走,但江沐一上前,他立刻認了出來。
“這不是……江大夫嗎?”看門大爺的態度立馬客氣起來,“您這是……?”
“大爺,我們來找李喜龍,他是廠里的司機,這么晚了還沒回家。”
“李喜龍啊……”大爺面露難色,“這事兒……我也不清楚,你們得去司機班那邊問問。不過……楊廠長好像還在辦公室,沒走呢!您要不直接去找他?”
江沐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楊小軍這么晚了還在廠里,肯定有事!
“多謝大爺!”
三人匆匆進了廠區,直奔二樓的廠長辦公室。
還未到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楊小軍暴躁的咆哮聲。
“……他娘的!反了天了!查!給我往死里查!”
江沐一把推開門,正看到楊小軍一拳砸在桌上,雙眼通紅。
楊小軍看到他們三人,先是一愣,隨即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你們……怎么來了?都知道了?”
這話一出,李有柱和李振國腿都軟了。
江沐一步上前,冷聲詢問,“是不是喜龍出事了?”
楊小軍看著他們,嘴唇動了動,最終頹然地擺了擺手。
“人……人應該沒事。”
他頓了頓,繼續道。
“今天下午,市里藥材公司急調一批貨,喜龍跟著車隊一起送的,一共四輛車。就在半道上……在黃風口那段路,讓人給劫了!”
“劫道的?!那人呢?”李有柱急得快要跳起來。
“對方……對方手里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