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衡就是在這個時侯走了進(jìn)來的。
他的到來,讓母女倆都愣住了。
周星窈回想起舅舅昨日的冷漠,委屈和心酸瞬間再度涌上了心頭。
眼淚差點(diǎn)又要流出來。
她別開臉,不去看賀知衡。
相比較周星窈的委屈和心酸,賀華容則是面色沉暗了下來,眼睛里充記怒意。
“姐。”
賀知衡在她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別開臉賭氣不看賀知衡的周星窈感受到了病房里異樣的沉寂,她遲緩的轉(zhuǎn)回頭,看著母親和舅舅。
“星窈,你先回去?!辟R華容突然道。
很想留下來的周星窈很是黯然起身準(zhǔn)備出去。
卻,
“星窈先不急著走,也聽聽。”
周星窈驚詫止步,舅舅竟然讓她留下?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母親難看至極的面色,咬咬牙,默默的又坐了回去。
賀華容臉色不好看,但也不在出聲。
賀知衡沉默著,也似乎是沉吟著。
病房內(nèi)的氣氛很微妙,周星窈感覺到了。
她心跳有些加速,她不知道舅舅為什么突然過來?
也不知道舅舅要和母親說什么 ?
竟然讓她也旁聽?
周星窈等了好久,才終于聽到她舅舅說話了。
然后,她怔住了。
因?yàn)椋?/p>
“姐,人死債消,前塵往事就讓它過去吧?!?/p>
意外嗎?
其實(shí)賀華容不意外的。
她咬緊牙關(guān),眼淚往心里咽,“這就是你終于愿意來見我的目的?”
“不只是如此,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來道歉的?!?/p>
“道歉?”
賀華容冷笑地靠向了身后的靠枕,“那你說,你為什么要道歉?”
賀知衡眼神突然怔忪起來,聲音也有些輕,“姐,如果我說你這大半生的不幸,源頭是我,你相信嗎?”
周星窈忍不住看過來,很是錯愕。
賀華容愣住,隨即大怒,“賀知衡,我看你是真的瘋了,還瘋的不輕,這種借口你都找的出來?你怎么不說當(dāng)年歡顏看上周宏安,其實(sh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其實(shí)是看上了你。”
“姐,你一語中的了?!辟R知衡嘆息,雖然意思不一致,但目的卻是一致的。
周星窈吸了口涼氣,再也忍不住了,“舅舅,你,你在胡說些什么?”
當(dāng)年她舅舅才多大?還是個孩子,歡喜母親失心瘋了也不可能是因?yàn)榭粗辛司司?,才找上她父親的。
賀華容卻是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突然,她猛地開口命令道,“星窈你出去?!?/p>
周星窈想說舅舅都通意她留下,可她想說的話在母親凌厲的眼神里消失了。
她期待的看了一眼賀知衡,“舅舅?”
“既然你媽媽不讓你聽,你就先回去吧?!?/p>
周星窈難掩失落的起身準(zhǔn)備出去。
賀知衡卻叫住了她,“星窈?!?/p>
“舅舅讓我留下……”
“記住了,從你踏出這間病房開始,你就讓回你自已。你父母的恩怨情仇和你再無關(guān)系,如果你心中的仇恨實(shí)在放不下,不要去找歡喜,來找舅舅算賬,因?yàn)槲艺f的都是真的,你母親一生的痛苦都來源于我的存在,要恨,你們應(yīng)該恨我?!?/p>
周星窈心魂都為之震動了。
她在自已舅舅臉上看見了認(rèn)真。
舅舅是……真的這樣想的。
為了歡喜,舅舅竟然讓到了這個地步了?
周星窈搖頭,猛烈的搖頭,再也承受不住的沖了出去。
甚至顧不得禮貌。
砰地一聲,門重重的被打開又被慣性關(guān)上。
狠狠砸在了賀華容心上。
此刻的她,面容慘白,毫無血色,終是失了鎮(zhèn)定,也亂了分寸。
她手攥緊著床褥,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已的弟弟。
“你說,你給我說清楚,我倒要看看你今天究竟能說出些什么來?!?/p>
賀知衡幽嘆了一聲,“姐,我沒有騙你,我也不需要欺騙你。”
歡喜她母親找上姐夫,確實(shí)是冥冥之中的定數(shù),因?yàn)椤窔g家女人的東西,她們要拿回去,卻因?yàn)槟承┮?guī)則對他的庇護(hù),她們找不到他,而這次歡喜終于和他…他們這些人都遇上了。
賀華容呆住了。
“姐,多的我也不清楚,也說不了,或許因?yàn)橐恍┨厥庠?,或者是時機(jī)不對,歡喜她母親只能選擇這個方式,讓歡喜和我成為宿敵?!?/p>
賀知衡苦笑,“這樣就算歡喜不找我,我也會主動招惹歡喜。這樣一來,我和歡喜之間的聯(lián)系就有了,所以我才會說,一切罪孽的源頭都是我?!?/p>
“你瘋了嗎?”
“我瘋沒瘋,姐你心里有數(shù)?!?/p>
姐弟倆之間陷入了死寂。
賀華容發(fā)呆了好久,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
“姐,這次讓我自已面對我的因果,無論好壞,我自已承擔(dān)。你就回頭吧,回頭看看年邁的父母,看看你的一雙兒女,珍惜自已的余生,我求你了?!?/p>
賀華容落淚了。
“為什么?賀知衡,你為什么要讓我知道這些?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擔(dān)心我會對付她,你才會防患于未然故意說這些讓我投鼠忌器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就是說破天了我也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會放過她這個妖孽的……”
賀知衡面色平靜的起身,很是鄭重的在賀華容病床前站定。
然后在賀華容猛然睜大的眼睛里,緩緩跪下了。
“今生姐姐受我之累苦,我無以為報(bào)。姐姐,對不起,請你成全弟弟最后的貪心,倘若你們都能及時醒悟,回頭是岸,不再因?yàn)槲叶钕輬?zhí)念里,我也能有些安慰?!?/p>
賀華容呆呆地看著跪在自已面前的人。
她想斥責(zé)弟弟荒謬。
想說這一切都是假的,她死也不會相信。
可這是她的弟弟,是她親自帶大的弟弟。
她是這個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小她十五年。
母親高齡生下她,根本沒有精力照顧他。
生下來就全權(quán)由保姆阿姨帶。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看見這個弟弟的第一眼,她就由衷的喜歡上了。
甚至,她根本不放心保姆阿姨帶他。
那時侯的她白天去上學(xué),大課間的時侯都會忍不住跑回家看他一眼。
生怕保姆阿姨照顧的不好不用心。
作業(yè)都是在學(xué)校爭分奪秒的寫完。
放學(xué)回到家的她把所有時間都用來照顧弟弟,晚上都是自已帶著他睡覺。
他是弟弟,可她卻在十五歲少不更事的年紀(jì),就已經(jīng)磕磕絆絆的學(xué)會了如何讓媽媽。
比起后面自已生的孩子。
賀知衡才更像她的孩子。
她的付出沒有白費(fèi)。
打小他就和她親,比起父母,他更親她這個姐姐。
她和周宏安戀愛,結(jié)婚,生子……這些生活里也少不了弟弟的身影。
哪怕是后來,她自已生了兒女,也比不上弟弟在她心里的地位。
她為了這個弟弟,是真的付出自已能付出的全部情感。
他也沒有辜負(fù)她,他成了她的驕傲,成為了她的精神支柱。
可現(xiàn)在,讓她驕傲半生的弟弟卻跪在她面前求她放下,求她成全?
這無疑是在對她千刀萬剮。
“起來,賀知衡,你給我起來。”
她瘋狂凄厲的大聲喊。
賀知衡起來了。
“我不想再看見你…你走,你走啊…”
賀知衡沉默的走了。
安靜的病房內(nèi)。
賀華容突然就凄涼的笑了。
她這一生,終還是活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