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丞相被侍衛拖拽著架走時,嘴里不住吼著。
“我沒錯!我沒錯!錯的是皇上您吶!臣也曾兢兢業業,也想做個清官,是您不讓!都是您逼的!
“哈哈……什么國庫空虛,什么貪官誤國!您南巡、北巡,一次要花的銀兩,何止百萬兩啊!宮里一場壽宴,您隨隨便便賞賜的金銀,這些與貪官的本質何異!您同樣在花民脂民膏,同樣對不起邊境將士們!
“為何您花的,我們花不得?您享受得,我們就得勒緊腰帶!
“我不服!
“蒼天不仁,我不服——”
這些話,鏗鏘有力,猶如無數的利箭,射向龍椅上的帝王。
皇帝怔怔地坐著,雙手緊握著扶手,額頭上青筋直冒。
皇后當即下令。
“放肆東西!還不快堵上他的嘴!”
大殿上,死寂無聲。
顧母瑟瑟發抖。
她真禁不住嚇。
林丞相貪污那么多,若是要誅九族,會牽連侯府的吧!
不過,還有珩兒呢,皇上應該不會這樣判。
最受打擊的,莫過于顧長淵。
他引以為傲的岳丈,他無形的靠山,就這么倒了。
倒了也就罷了,還留下一堆爛攤子……
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最痛恨的,就是貪污糧草的貪官!
那都是將士們的命啊!
他自已就差點死在戰場上,深知糧草的重要性。
可是……方才岳丈控訴皇上的那些話,他竟也覺得在理。
陸昭寧同樣如此想。
為何貪官該死,皇室就有理由揮霍無度呢?
難道皇帝就沒錯嗎?
在那短暫的寂靜中,幾乎人人都在想林勤最后那番話。
能守住本心,不貪一分一厘的,實在少有。
尤其坐到他們這個位置。
莫說是五品以上的官員了,就連那些九品芝麻小官,甚至一村之長,都面臨著諸多誘惑……
你不貪,就有別人貪。
你甘心嗎?
那些之前被放出刑部,方才在大殿上指認林勤的貪官們,眼見成功扳倒林勤,都跪下了。
“皇上,臣等也有罪!”
皇帝幽幽地抬頭,看向他們。
“都帶走!”
原本熱鬧的宴樂大殿,空了不少位置。
眾人臉上,也不見了那些歡聲笑語。
卻還有不長眼的。
一才人為了邀寵,扮成舞姬混入大殿。
她是估摸著時辰進來的,不知道殿內發生什么事。
剛一起舞,龍椅上的帝王爆發了。
“滾下去!不知羞恥的東西!攆出去!”
那才人頓時聲淚俱下。
福襄郡主沒見過皇伯伯這樣生氣,嚇得失去往日的膽大歡脫,縮起脖子,然后默默藏起方才得的萬金賞賜,免得招人話柄。
一片安靜中,顧珩開口。
“皇上,此案牽扯甚廣,原本只是在查平潭一戰的貪污案,如今又扯出漠北一戰來,臣認為,不能著急處置林丞相,至少要等一切真相大白,比如,當年江家一案,是否也像李賀這般,是被逼做了替罪之人。”
他就事論事,稍稍緩和了大殿上詭異的氣氛。
但,皇帝依舊冷著臉,不發一言。
陸昭寧起身。
“皇上,臣婦的父親是商人,兒時家里窮,揭不開鍋,最喜過年,一斤肉,娘親分之,爹爹得一半,剩下的才給我們幾個分。我那會兒不懂,總鬧,后來我懂了,爹爹要外出經商,要跑不少路,花力氣,得多吃,這是其一。”
皇帝臉色微變。
想到他每日起早貪黑,還是處理不完那些奏折,想到自登基以來,他就沒睡過一個整覺……
他抬眼看著陸昭寧,沒有打斷她,便是準她繼續說下去。
“其二便是,家中能得穩固,能買得起一斤肉,都是爹爹的功勞……”
這話,有官員聽懂了,立馬附和。
“皇上登基之初,國庫才是真的空虛,后來得皇上英明治國,國庫才漸漸充盈,增加了糧餉,將士們連連打勝仗,當初丟失的城池都奪了回來……”
“皇上!南巡、北巡,皇上您不是為了享樂,為了巡視各地,您幾次遭刺客,還有一回命懸一線,若非薛神醫……哎!皇上,老臣替您寒心吶!”
在大臣們陸陸續續的抱不平聲中,皇帝的臉色才雨后初晴。
陸昭寧適時提出。
“皇上,臣婦愿將方才所得的賞賜,捐贈買冬衣,送給將士們。”
皇帝欣慰地點頭。
“準。”
顧珩沒選錯人,這陸氏能說會道,真真兒是朵解語花。
殊不知,“解語花”的丈夫本人,可從未有過這等待遇。
至于“解語花”本人,嘴上說一套,心里卻不是那樣想。
她都是為了大哥和陸家的事,讓皇上高興些。
事實上,隨隨便便賞萬金千金的,國庫再充盈,也禁不起折騰。
顧珩意味深長地瞧著陸昭寧。
有時覺得她膽小,有時又覺得她膽大得能上天。
楚王瞪了眼福襄郡主,怒其不爭。
“你還捂那些金子呢!趕緊拿出去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