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福襄郡主手心出汗、發麻。
旁邊,陸昭寧也很意外。
九公主應該不會是故意的,畢竟在宮里,消息不通,又怎知福襄郡主準備的什么呢?
說實話,這位九公主的琴藝,比起當年的韓大家,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
陸昭寧都替福襄郡主擔心了。
她轉頭看郡主。
福襄郡主朝她咧嘴一笑,但看得出,笑得很勉強。
“陸昭寧,你別怕,反正……再差也就是我去年那樣了。”
陸昭寧沒有說話,只拍拍她胳膊。
“郡主,放松些。胳膊不要僵。”
九公主彈完,殿內掌聲如雷。
她卻獨獨看向顧珩那邊。
顧珩喝了口水,石尋彎腰,在他耳邊說了什么。
他聽完,淡淡然點頭,眼神掠過對面的林丞相。
……
轟隆隆——
一口大木箱被運進大殿,輪子從地面滾動擦過,發出大動靜。
那箱子約莫高、寬三丈,長六丈。
看那些宮人推動時齜牙咧嘴的勁兒,定然很重。
皇帝上半身微微前傾:“福襄,這里頭裝的什么?”
福襄郡主神秘一笑:“是秘密,皇伯伯您一會兒就知道啦!”
皇后猜:“郡主這是要在里面彈奏嗎?”
福襄郡主笑而不答。
她轉向一旁站著的陸昭寧,輕聲提醒。
“喂,你發什么呆?馬上就開始了,別讓我丟臉啊。”
方才聽完九公主的彈奏,她心里著實不好受。
陸昭寧從容微笑。
“只要郡主按照我說的來,便不會有問題。何況,文無第一,郡主的琴音,自有知音人。”
福襄郡主這才將情緒調整過來,笑道。
“你說得對!她彈她的,我彈我的!”
座中。
楚王擔心地側頭,問趙凜。
“我昨天還聽你妹妹練琴,根本就不熟練。她怎么有膽子彈的?更別說,方才九公主彈的也是《長生仙》。”
趙凜深深地瞧著陸昭寧。
“或許有什么好辦法。”
楚王直搖頭。
他的女兒,他了解。
就那等琴藝,肯定是不行的,人家九公主就算只有四根手指頭,也彈得比她好。
琴擺上,只一把。
上去的只有福襄郡主。
九公主見狀,視線轉向別處,尋找那陸氏的身影。
她以為,這兩人要一同彈琴的。
否則她也不會臨時彈上一曲《長生仙》……
九公主微微蹙了蹙眉。
錚——
一音定調。
福襄郡主雙手撥弄琴弦,渾身透著股專注勁兒。
琴音如馬上征程,急促、有力。
隨后,緩如涓涓細流。
帝后相視一笑。
皇帝夸贊:“福襄這次彈得不錯!叫朕刮目相看了!”
皇后朝他點頭,“這孩子定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楚王稍微放松下來,摸著胡子,輕輕點頭。
跟九公主是沒法比,但能有這個程度,已經大大超出他的期望。
不過……他眉頭皺起。
因為接下去的第三段,才是最難、最容易出錯的。
福襄就是那段彈得最不熟練。
瞧著努力彈奏的女兒,楚王的心隨之提起。
到這里為止,尚可。
接下去的,他都不忍聽了。
福襄郡主這會兒也有些緊張。
結束第二段最后一個音后,她突然停了下來。
錚!!!
琴音的余響,猶如山谷回音,但,回音畢,不馬上接續第三段,便糟了……
但這個時候,眾人只見,郡主不僅沒有起勢,反而刻意停了。
旁邊有人交頭接耳。
“怎么了?彈不下去了?”
“到底是沒法跟九公主相比啊。”
“不會被皇后說中了,要讓陸氏代替彈吧?話說這陸氏會嗎?”
所有人都不知什么情況,包括帝后。
眼看著余音將盡,忽然響起空曠的簫聲!
簫聲合著《長生仙》的曲調,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能直達大殿,讓每個人都能聽見。
“是從那木箱里面發出來的!”
有人這么一喊,眾人都看了過去,“是誰在里面嗎?”
最難的第三段,由簫聲引入,緊接著,福襄郡主的琴聲也融入進去。
一蕭一琴,相得益彰。
九公主臉色微變,驚訝、不可置信。
“這曲子,改過……”
善音律的長公主也聽出來了。
她抬眼一瞥,鳳眸透著股銳利。
這第三段,難就難在曲調多變化,高低錯落,且跨度大,現在是切分成兩部分,簫聲與琴聲相互配合,大大減輕了福襄的負擔。
最為難得的是,這曲子改得很好。
一則,音域較窄的簫聲不會喧賓奪主,即便琴聲簡單,還是主音。
二則,簫聲深沉哀愁,極具穿透力,正好彌補了福襄技術足夠、而情感不足。
不過……若只是琴簫合奏,很快就會聽膩了。
《長生仙》的難度就在于,重復差不多的曲譜,卻要彈出不同的情緒。
長公主看透一切,不抱多大的興致。
她繼續端起酒杯,要飲酒。
嘩——
那木箱竟然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