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哲身上的恒光，

一點點褪去。

那種詭異的輝光終于消散，

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

像風中殘燭。

他還活著——

但意識尚未恢復。

陳默伸手探了探脈搏，

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半分。

另一邊，幾位精靈少女正收回弓箭。

那支剛才射穿光裔的金箭，被她們捧在掌中，

像在舉行某種肅穆的儀式。

陳默深吸一口氣，

走上前，鄭重地鞠了一躬。

“感謝你們——幫我們消滅了光裔，我是陳默。”

一名金發精靈微微一笑，

聲音清澈如泉：

“人子無需謝，我叫伊瑟瑞。光裔……是我們的天敵。”

隨后，她補充了一句：“你很特別呢！”

陳默笑了一下，不知可否，只當對方在夸獎自已。

宿炎推了推眼鏡，

語氣帶著一絲試探。

“我們之前遇到過一群奇怪的人類，

自稱‘啟明者’，眼睛發藍白光，身體會發出恒光。

他們……是不是你們口中說的‘光尸’？”

精靈們對視一眼，

那一瞬間，空氣都沉了下來。

“沒錯。”

其中年長的一位精靈緩緩開口，

語調里帶著歷史的厚重。

“多年以前——這個世界，

曾是人子與精靈共存的世界。”

她抬頭望向遠方那一抹微光，

仿佛透過記憶在看。

“那時的人子，以智慧與蒸汽為基，

建立了最輝煌的聯邦——阿斯托里亞聯邦。”

“他們的都市漂浮在云端，

有懸空軌道、機械大教堂、符文引擎、蒸汽塔港，

科技與信仰并行。”

“而我們精靈，居住在夢語森林，

以靈種樹母為核心而繁衍。

樹母既是生命之源，也是我們的信仰。”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抹哀色。

“但那一切，毀于那艘——來自天外的飛船。”

宿炎皺眉，

“天外飛船？”

另一位銀發精靈點頭。

“沒錯。那一天，

天空流星劃過，

一艘龐然的銀色飛船墜入海域。”

“從飛船中，流淌出的，

就是那些光球——光裔。”

她語氣低沉，帶著刺骨的怨恨。

“他們自稱是‘圣光的使者’，

說要帶來純凈與永恒，

可他們帶來的……是噩夢的開始。”

精靈的聲音，在林間回蕩，

像是在講述一段被塵封的噩夢。

“光裔——”

“它們一開始偽裝得，太完美了。”

她緩緩抬頭，

那雙碧綠的眼睛中，閃著悲意與憤怒的火。

“它們謊稱自已是來自星空的能量體，

能賜予人子‘進化的祝福’。”

“更強的力量，

不竭的精力，

以及——更長的壽命。”

“當時的人子首領，也心動了。”

“他們安排實驗者與光裔融合，結果真成了！”

她無奈搖了一下頭。

“他們變得更強、更年輕，甚至不再需要睡眠。

阿斯托里亞的統治者們，

都稱那是‘新紀元的神恩’。”

陳默他們聽著，只覺一陣涼意順著脊背往上爬。

精靈繼續道：

“于是，人子為光裔提供能源、機器與庇護，

原本只有幾枚的光裔，

在短短幾年內，繁衍成上千上萬！”

宿炎嘆了口氣，低聲道：

“誘惑……太完美了。”

那位精靈看向他，眼神有幾分哀傷。

“是啊。更強的力量，

不竭的精力，

與更長的壽命——”

“沒有幾個人子，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那些年邁、垂死的統治者，

甚至跪在光裔的圣壇下，

祈求所謂的‘永恒之光’。”

“短短十年，

阿斯托里亞聯邦的上層，幾乎全軍覆沒。

他們不再是人。”

“他們成了光裔的容器。”

她的聲音冷了幾分。

“當光裔的數量與宿主達到臨界點——

它們撕下了偽裝的面具。”

“一夜之間，光裔奪走了宿主的靈魂，

化作光尸。”

“阿斯托里亞聯邦，滅亡于那一夜。”

“取而代之的，

是如今的圣光王庭。”

那名銀發精靈補充道，

聲音像是刀鋒在風中劃過。

“他們宣稱那是‘神啟’，

宣稱那些被吞噬的人，

都升華成了‘啟明者’。”

“他們在圣光的名義下繼續擴張，

追捕一切不愿臣服的人子與精靈。”

“反抗者被凈化，

聯盟被摧毀。

而當光裔掌握人類的克隆技術后，

這場噩夢——再也無法阻止。”

她閉上眼，長嘆一聲。

“抵抗軍，一個接一個消失。”

“如今，這個世界，

只剩下零星逃亡的人類……”

林風吹過，

火光搖曳。

陳默沉默了片刻，

低聲道出一句話——

“一個文明，

就這樣，毀在了幾顆光球上。”

宿炎皺眉，輕聲問道：

“為什么光裔稱你們為暗花？還要追捕你們？”

為首的精靈——銀發的伊瑟瑞，

抬起頭，那雙碧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她的聲音溫柔，卻藏著刻骨的悲意。

“那是因為，我們的存在，本就與他們相斥。”

她頓了頓，抬手觸摸自已胸前那枚翠綠的葉形吊墜。

“我們精靈，雖然與人子（人類）外形相似，

但我們的生命——不是來自凡人的方式。”

“我們是由靈種樹母孕育的。

她是我們的母神，也是我們的起源。”

“每隔一個周期，母神會結出新的靈種。

當靈種成熟，就會化為新的幼年精靈。”

“而成年的我們，會輪流撫養她們成長。”

陳默這才恍然，

怪不得，這群精靈全是女性。

伊瑟瑞微微一笑，

那笑意里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

“我們沒有男性，

因為我們不需要繁衍的伴侶。”

“生命對我們而言，是輪回與回歸。

當我們老去，就會回到母神的懷抱，

安眠在她的根系之下，

化作新的靈脈，滋養下一代。”

她語調輕柔，像在講述一段祭祀的詩。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孕育方式，

光裔無法理解，也無法寄生我們。”

“他們曾多次嘗試……但都失敗。”

她目光變得冰冷。

“于是，他們稱我們為‘暗花’——

意為‘無法被光照亮的存在’。”

“他們說，我們是污穢，是背離圣光的異種。”

“所以，要被凈化。”

她取出一支長箭，那支曾射殺光裔的箭。

晶體箭體在夜色下微微發光。

“這是母神的祝福。”

“我們用樹母的附近的心晶鑄成武器，

能擊穿光裔的能量之軀！

自從靈種樹母越來越少，這種心晶也越發珍貴。”

宿炎扶了下眼鏡，仔細觀察那支箭，

眉頭緊鎖。

“這是……特殊構造的有機晶體？蘊含星辰能量的天然聚質？”

伊瑟瑞迷惑了一下，

“你說的那些，我不懂，這是母神賜下的心晶，是我們唯一能毀滅光裔的力量！”

“但……我們終究太弱。”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仿佛連風都不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