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緩緩合上。擋住介知深焦灼的臉,隔絕了挽留。
冉聽閉上眼。
他喜歡的介知深死了。
徹底死了。
但,只要介知深還在這個世界,有心跳地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身邊沒有冉聽也可以。
冉聽拉著行李箱在繁華的街道漫無目的地走。
他租的房子還沒到期,退的話太麻煩了,搬去介知深家后他就沒再管。
現在想想,還真是多虧自已怕麻煩,不至于無處可去。
介知深家的小區地段好,隨處可見的出租車,但冉聽沒有招手,他不想回到那個小小的出租屋。
繼續走啊走,在一家裝修不錯的理發店停下。
拉著行李箱進去,店員迎上來,冉聽直言:“你好,幫我把頭發染回黑色?!?/p>
介知深跌跌撞撞回到家。后背在門板上貼了一會后,他走進衣帽間。
衣架上原本擠擠挨挨的衣服空了大半,冉聽一件也沒有留下。
介知深頭很暈,眼前黑了幾秒,他跌坐到地上,按住腦門,喃喃叫道:“冉聽……”
叫完才意識到,這里只剩他一個人了,冉聽不在,并且不會回來了。
想到他和冉聽以后不會一起寫作業,一起吃飯,一起相擁而睡,介知深懊悔萬分。
怎么會這樣的,怎么會鬧成這樣。
他承認,決定要跟冉聽在一起時是抱著對冉聽負責的心態。
得知冉聽走了,要到K國去,他第一反應就是要把人追回來。
他惡心穿著女裝吃他冰淇淋的冉聽,所以高中三年他一直討厭冉聽,和冉聽鬧了這么多年,即使這份情感是討厭,也早就在日復一日的糾纏里成為他心中不可替代的了。
心里有個位置是留給冉聽的,突然在某天,這塊空了,是極不好受的。
在K國跟冉聽短短待了兩天,卻比他這些年獨自去往世界各地散心還要開心。
冉聽長得好看,要怎么形容他的好看,是那種剛好長到人心坎上的好看,他以前那么討厭冉聽。在拳頭即將揮到他臉前時也會下意識收手。
明明是個男人,卻在讓某些動作,噘嘴、皺眉、齜牙的時侯,讓人不禁用可愛這個詞形容。
冉聽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在書房學習的時侯,他會被這張臉給吸進去,盯著看半天都回不過神。
可在剛剛,冉聽在他面前哭成那樣。
不論是什么情況的哭,介知深都難以忍受。
他看不得冉聽哭,看不得他委屈絕望的表情,每次看到全身都是疼的。身L揪在一起,讓人極不舒服。
他不想讓這些破事影響他和冉聽,只想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地跟冉聽談戀愛。
卻讓他更難過了。
介知深打開手機,點進置頂。
他沒有給冉聽備注,因為覺得冉聽的微信名很好聽。
‘你聽得到’
冉聽問喜不喜歡他的時侯,他為什么要加個應該?
他怎么會不喜歡冉聽。
不喜歡他為什么會克制不住自已跟他上床,不喜歡他為什么要追去K國,不喜歡他為什么要在明知道他將自已當成另一個人的時侯還甘愿和他在一起。
介知深打開輸入盤,眼淚砸在屏幕上,暈開來,讓他失手打錯很多個字,想說的話還沒打全,誤觸到發送鍵。
介知深一慌,剛要按撤回,但是不用了。
屏幕上跳出一個紅色的感嘆號,冉聽把他拉黑了。
“知深?知深?!苯槭嫘奶嶂蟀“鼜男P進到客廳,累得她一股腦將東西攤在了餐桌上,“知深啊,媽媽給你和冉聽買了很多吃的,你倆人呢?”
介舒心站在客廳,總覺得客廳少了些什么,沒人回應她,她疑惑地走到介知深的臥室門口,敲響,“知深,你在里面嗎?媽媽進去了?”
依舊沒回應,介舒心擰開門,看著空蕩蕩的臥室愣了愣,然后聽見衣帽間傳來壓抑的哭聲。
“知深?!”
介舒心拉開衣帽間的門。
介知深蜷縮在一堆衣服里,肩膀微微顫抖,平日里的沉穩蕩然無存。
“知深,知深你怎么了?”介舒心快步走過去。
“媽……”
介知深雙手捂住眼眶,噎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介舒心要嚇死了,她蹲下,抱住已經長大,要比她高出很多的兒子。
“怎么了知深,跟媽媽說說,怎么了?”
介舒心溫柔的聲音懸在頭頂,介知深的眼淚洶涌而出,像個孩子似的抱住介舒心的脖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抽噎著說:“媽。我喜歡上……喜歡上,一個男生?!?/p>
介舒心撫著介知深后背的手停頓了一下,隨即又輕輕拍起來,沒有說話。
“我是變態,心理扭曲。”介知深說,“我……不正常?!?/p>
“知深?!苯槭嫘膯査?,“你喜歡的男生,是冉聽嗎。”
介知深上氣不接下氣,有些痙攣,他微微一怔。
“怎么會不正常呢?”介舒心笑了笑,伸手擦掉他臉上的眼淚,“冉聽那么好一個孩子,誰見了不喜歡?一個人被另一個人所吸引,怎么會是不正常的呢?”
“媽……”
介知深輕聲道:“你早就知道了。”
“你是我兒子,你幾斤幾兩媽媽能不知道嗎?”介舒心說,“我才不信你那么善良熱心腸,讓一個普通通學跟你睡一張床。”
介舒心摸著介知深的頭,“只是當時,我看你們兩個極力隱瞞,就也配合著,不拆穿,想等你們自已愿意說了,再好好聽?!?/p>
“知深,你支持媽媽的一切決定,媽媽也支持你的性取向?!?/p>
“我二婚的時侯你都沒有鬧脾氣,你不過是喜歡上一個男生而已,媽媽也不會鬧脾氣?!?/p>
“以后我有兩個兒子,不好嗎?”
介知深的胸口劇烈起伏,似有刀子在他的氣管上用力切割。
是他錯了。是他錯了。
他所以為的,全都是錯的。
他篤定的、藏著掖著的顧慮,全都是自作多情。媽媽從來沒有不接受通性戀,是他固執地以為這段感情見不得光,瞞著不讓任何人知道。
如果一段感情誰都不知曉,冉聽怎么會有安全感。
正因長久以來的不安,才釀成最后那場歇斯底里的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