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巖繼續道：“舊城改造，人們常說是天下第一難。資金難，拆遷難，補償難，溝通難，建設也難，光要是蓋房子還好說，諸多配套設施都要跟進。比如說水電氣暖路，都需要政府投資。這么龐大的系統工程，對于有錢縣來說也不難，無非是錢的事。但雄關縣最缺的就是錢。”

“沒錢就不干了嗎，想辦法也得干。事關老百姓的事，就沒有小事，就看有沒有膽識和魄力。既然決定要改造，咬著牙硬著頭皮也要干下來。這么長時間了，大家都了解我的風格了，要么不干，一旦下定決心，誰都阻止不了。因為，我是代表民意去實施的，誰提出反對意見，就是和人民對著干！”

“雄關縣的舊城如何改，要結合實際因地制宜去改造。我們沒錢大規模鋪開實施，可以切割成若干個小單元分布實施，成熟一片，改造一片，利用四到五年的時間逐步完成改造。”

“東關村位于縣城中心，轄區內村民反應呼聲最強烈，那就先從東關村開始。這次實施，以村為實施主體，縣里和鎮里只做指導。當然，村里也不是胡搞瞎搞，必須在總體規劃下統一實施。”

“比如說，計劃在東關村內規劃一片商業區，打造步行街，將來建成后經營主體就是村里，可以成立公司統一運營。涉及基礎配套設施，由縣里出錢來實施……”

喬巖大概講了下他的思路和構想，接著道：“同志們，這項工作僅憑一次會議無法講清楚，隨后專門召開會議，研究部署這項工作。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從現在開始正式啟動吧。”

“下面，我安排幾項工作。第一，規劃先行。縣城的總體規劃，包括控規，詳規，修規等要盡快出來，通過專家論證評審后，還要遞交省政府通過，年底前必須完成。”

“第二，成立指揮部。這項工程由朱志新縣長親自掛帥實施，村里成立指揮部，將鎮政府人員編入，下設幾個工作組開展工作。近日內，就要把指揮部成立起來，召開第一次動員會，到時候我會參加。聘請律師團隊著手起草拆遷補償安置方案，并成立融資團隊想辦法融資。”

“第三，發布公告。即日起，以縣政府的名義發布建成區范圍內打擊搶修搶建違法行為，不光是東關村，其他村都不能建設。確實是危房需要改造的，需經縣政府批準后才能建設……”

喬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安排啟動了舊城改造工作，不給他們任何思考反應時間。一旦提前泄露出去，很容易引發不良影響。村民們搶修搶建是必然的，但在冬天啟動他們也建不成。如果能利用空暇時間把協議全部簽訂了，明年一開春啟動實施，到年底基本能改造差不多。

這只是他的設想和預期，中間遇到的各種問題會很多。匆忙啟動這項工作，也是為了明年的全國科技論壇峰會。要是能趕在會議前完工，能全方位展示雄關縣的全新面貌。

第一個會議結束后，喬巖下樓來到辦公室，杜曉偉上前道：“書記，王雅主任在會客室等候。”

喬巖顧不上休息，徑直來到會客室，微笑著伸出手道：“王主任，實在抱歉，讓你久等了。”

王雅起身與他握了握手，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道：“你突然如此官方，我還有些不適應，那我是不是該叫你喬書記？”

喬巖揮手示意落座，笑著道：“工作場合就得有工作禮儀，私底下怎么叫都行。”

王雅瞥了眼道：“開玩笑的，我當然明白。你這一回來就開始忙，當領導挺累吧？”

喬巖苦笑，道：“沒辦法，肩上的責任太重，好多事都等著我拍板決定了。我不拍板，沒人敢輕易做決定。倒不是我要搞‘一言堂’，現在的人都非常聰明謹慎，誰也不愿意擔責，不出事好說，一出事就推到我身上。身為縣委書記，我還能推給誰，只能硬著頭皮拍板了。”

王雅端起茶抿了一口道：“確實如此，我辦了很多案子，不少領導就是因為擔責把自己給裝進去的。你是紀檢干部，又是我師傅，很多事情比我更懂，適當地提醒你，干工作的同時也要保護好自己。”

喬巖嘆了口氣道：“干紀檢的時候，滿眼都是盯著別人的缺點和問題無限放大，真正入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當初有些吹毛求疵，過于嚴苛。很多工作不違紀甚至違法，真的無法開展。我也想通了，不就是背個處分嘛，該干還得干，不知王主任這次打算給我什么處分？”

王雅白了一眼，放下水杯道：“我要是想給你處分，那你背定了，我是你帶出來的徒弟，辦案絕對是秉公執法，毫不手軟。但中國畢竟是人情社會嘛，我要是給你了，估計以后都不會理我了。”

喬巖擺手道：“不不不，絕對不會，一碼歸一碼，即使給我了，心服口服。但這次要和你求個情，放我一馬，過了這段時間我再背也不遲。”

王雅似乎明白了，小聲問道：“有可能會有變動？”

喬巖點燃煙道：“有這個想法，但不一定能成。”

王雅立馬道：“那就成了，你的事交給我，回去就能結案，不耽誤你提拔使用。如果遇到問題，我想辦法克服解決。”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感謝！”

王雅盯著他，半天道：“啥時候和我都這么客氣了，有點生疏了。看來啊，隨著職位的升遷，人都是會發生變化的。”

喬巖與其對視，似笑非笑道：“我沒有變，還是當初的喬巖，只是，當前所處的環境不允許我做當初的自己了。要是還想原來的樣子，未免太幼稚，你說不是嗎？”

王雅看著他不說話，許久咬了咬嘴唇收回眼神道：“我真懷念當初在金安縣的時光，那段時間，應該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可惜太短暫，稍不留神就長大了，分別了，失去了。再回頭追憶的時候，悔不當初，一切都沒把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