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巖語無倫次說著,白雪目不轉睛看著他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喬巖避開眼神,低頭看著腳尖抬頭道:“沒什么,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我們早已不是當初的自己,你的經歷是我這輩子無法企及的,而我的生活依舊停留在一潭死水里。我們已不再年輕,上次謝川和我說,科研所有意將你留下來,而且愿意和南江大學充分溝通,并支付違約金,這么說,你能明白嗎?”
白雪依舊很平靜,輕聲一笑道:“你的意思我不應該來南江大學?”
喬巖沒有正面回答,良久道:“以你的學識和水平,其實就不應該回國。即便回國,也應該留在京城。南大是不錯,但有些屈才了。南江省沒有創業的沃土,有些事和人,不值得你付出和等待?!?/p>
白雪看著他沒有說話,喬巖淡然一笑道:“先走了,好好珍惜自己,珍惜能給你帶來幸福的人?!闭f完,轉身離去。
下了樓,喬巖本能地回頭張望,看到白雪孤零零的站在陽臺上,他揮了揮手,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夜已深,微風起。白鷺湖畔,一把吉他,兩三好友,依舊把歌唱。燈光昏暗的轉角處,不少情侶依偎在一起聊著情話。不遠處,一群光著膀子的男生揮舞著衣服走了過來,高喊著青春萬歲。路過的時候,滿身酒氣,這才是青春的味道。
喬巖走出校園,沿著學府街漫無目的地行走著。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卻不能像那些學生一樣肆無忌憚宣泄。項目的失敗,讓本來燃起的希望漸漸熄滅。他開始質疑自己,正如旁人所說,難道他的想法過于不切實際嗎。
今晚,如果不是尹秋的電話,喬巖可能因為佳佳做出另一種選擇。就在那一瞬間,他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歲月的侵蝕,時光的流轉,早已把曾經的美好變得面目全非。彼此期待的,也不再是鄉村的寧靜,青春的詩歌。
回到家中,佳佳還沒睡,看到他回來了,興奮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一躍摟著脖子跳進懷里。道:“老爸,見到白雪阿姨了?”
果然是歲月不饒人,被佳佳這么一下子,差點閃了腰。喬巖抱著她回到臥室,讓其躺下鉆進被窩里道:“佳佳,你是爸爸的全部,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你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長大,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p>
“至于爸爸的事,就交給成年人吧。我答應你,不管什么時候,絕不會拋棄你,這里就是你的家,永遠的家。”
佳佳頓時眼眶濕潤,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撫摸著臉頰呢喃道:“老爸,謝謝你。每次奶奶念叨的時候,我都特別心疼你。你不喜歡白雪阿姨嗎?”
喬巖為其擦掉眼淚,望著天花板良久道:“也不是,怎么說呢,這些年,我們都經歷了很多事。就跟你上學一樣,一年級玩得很好的同學,現在未必還玩得很好。隨著時間的推移,每個人的認知和發展軌跡都會發生變化,好學生和差學生很自然地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p>
“記得一二年級時,你和彤彤經常一起玩,現在好像和萱萱走得比較近,為什么?”
佳佳很認真地聽著,爬起來托著下巴深思道:“彤彤喜歡畫畫,而且不怎么喜歡學習。萱萱喜歡跳舞,學習成績雖然不如我,但很努力,我倆有共同語言,都喜歡動漫?!?/p>
喬巖笑著道:“這就對了嘛,人生的每個階段都不同,有的人在某個階段會相遇相識,但由于某些因素漸行漸遠。你也一樣,留在我們身邊最多還有七年,上大學后就聚少離多了。而參加工作后,會有別人接力陪伴著你。等你長大后再回過頭,發現曾經玩得很好的同學已經成了陌路人?!?/p>
佳佳仿佛聽明白了,抿著嘴唇道:“爸爸,對不起,我和你撒謊了,其實我最喜歡的還是艾琳阿姨,奶奶讓我這么說的。”
喬巖不由得一笑,猜到就是母親在背后搞鬼。摸著頭道:“白雪阿姨對你也挺好的,她那么疼你。還有徐歡阿姨,曉梅阿姨,你比別人幸福多了。”
佳佳突然盯著他道:“老爸,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還放不下艾琳阿姨?”
喬巖一愣,用手指在鼻頭上擓了一下道:“小小年紀,懂得不少。早點睡吧,明天上午還有舞蹈呢?!?/p>
佳佳搖晃著喬巖乞求道:“我想聽你說嘛,求你了?!?/p>
喬巖拗不過她,嘆了口氣道:“我對不起你艾琳阿姨,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她是因為我而離去的。這么多年,我始終邁不過那道坎,成了心結。前段時間,她爸爸媽媽把她帶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我知道他們的好意,甚至懷疑是你奶奶在背后搞鬼,但總覺得愧對于她?!?/p>
“以后你奶奶再在你跟前說這些,要幫著爸爸,爸爸答應你,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好媽媽。”
佳佳依偎在懷里,摸著下巴密匝匝的胡須懂事地道:“爸爸,有你我就足夠了,以后我也不會離開你?!?/p>
喬巖欣慰一笑,為其蓋上被子道:“好了,可以睡覺了嗎?”
“你別走,陪我睡好不好?”
看著已經在發育的佳佳,喬巖認真地道:“你已經是大姑娘了,應該知道男女有別。不管和爸爸,還是其他男同學,都要保持適當距離?!?/p>
佳佳無奈松開了手,眨著大眼睛突然問道:“爸爸,我媽媽長什么樣子呢?”
這個問題,把喬巖給難住了。張桂枝走的時候沒留下任何東西,他也想不起對方長什么樣了。道:“你想她嗎?”
佳佳使勁地搖頭,蒙上頭道:“她那么狠心拋棄我,這么多年都不來看我,我為什么想她。”
喬巖至今沒告訴她張桂枝離世的事實,謊稱在國外??磥恚鸭验L大了,有些事瞞不住了。俯身在額頭親吻了下道:“早點睡吧,在夢里,你會看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