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瀾這兩天很忙,幾乎是公司和老宅兩頭跑。
他知道沈京霓回了家,沒有阻攔,給足了她空間和時間。
感情的事,是需要她自已想明白的,別人教不了。
當(dāng)然最后想不明白也沒關(guān)系。
他又不可能真的舍得放開她。
老太太生病的消息一出,趙家小輩們就都回來了。
就連被外放在滬城分公司的趙司源,也被趙宗瀾“特赦”,允許他自由來往京滬。
生老病死,時至則行。
老太太自已是看得很開的,畢竟她已經(jīng)九十幾的高齡了。
是油盡燈枯,藥石枉然,所以,她也不想再去醫(yī)院。
今日雪后初霽,老宅庭院中的松柏銀裝素裹,庭廊的紫檀木柱與雪色相映,整座宅子都顯得格外靜謐,只偶爾能聽見傭人們清掃積雪的沙沙聲。
日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灑進(jìn)屋內(nèi),光柱中有細(xì)小的微塵浮動,室內(nèi)溫暖如春。
趙老太太半靠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看著比以往更加瘦弱、憔悴。
趙宗瀾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他這兩天得了空就會過來,畢竟是他的祖母,以往待他是很好的。
老太太緩緩轉(zhuǎn)過頭,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聲音輕得像嘆息:“怎么沒帶沈家那丫頭來?”
雖然前段時間她做了個糊涂事,但還是想見一見沈京霓。
趙宗瀾眼眸平靜,語氣不似以往的冷漠,“再等幾天,我會帶她來看您。”
老太太喘了口氣,虛弱的笑了下,語氣有些遺憾:“我應(yīng)該是看不到你們成婚了。”
“宗瀾,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逼你。”
“但你要記住,無論何時,我和你祖父,都希望你的人生能圓滿、幸福。”
“也希望我們趙家,枝葉碩茂,門庭赫奕。”
前一句是祝福,后一句,是責(zé)任。
趙宗瀾斂了眸,看不清情緒,嗓音淡淡的,“嗯,記住了。”
——
沈清晏是第二天下午回的京市。
在沈卓遠(yuǎn)的連環(huán)奪命call以及威脅下,他不敢不回國。
當(dāng)然,對沈京霓和趙宗瀾結(jié)婚這事兒,他也是持反對態(tài)度的。
晚上,一家人吃飯的時候,他就不斷的,在沈京霓耳邊苦口婆心的嘮叨。
“你才剛大學(xué)畢業(yè),結(jié)婚肯定是太早了,也別總想著什么情情愛愛的,你就應(yīng)該好好搞事業(yè)。”
“搞事業(yè)不香嗎?咱到時候有顏又有錢,想要什么樣的男人沒有?”
“何必總想著那個什么趙宗瀾。”
“我跟你說,男人是這個世上最不靠譜的生物,男人的喜歡,那就更不靠譜了。”
起初,沈卓遠(yuǎn)還在附和,但聽見這話就不高興了。
他放下酒杯,重重地假咳了聲。
沈清晏就又立馬補(bǔ)充道:“額,除了老沈和我哈,我倆還是靠譜的。”
沈京霓完全不想搭理這兩人。
一唱一和的,太煩了。
她悶著腦袋,憤憤地夾了塊魚肉放進(jìn)碗里,但這魚有小刺,挑起來好麻煩。
沈京霓不禁想起之前和趙宗瀾一塊兒吃飯的時候。
她一撒嬌,他就會幫她挑魚刺。
連吃飯都會哄著她。
要是趙宗瀾在就好了。
正好可以幫她把沈清晏這個大話癆叉出去。
許寧婉見沈京霓好像沒什么胃口。
她面無表情的伸出腳,從桌下踢了踢沈清晏,讓他適可而止。
“許女士,你不能再這么慣著她了。”
“人都要被老禽獸騙走了,你還胳膊肘往外拐呢。”
沈清晏這個人啊,不僅話多,而且嘴毒。
他誰都敢懟。
包括許寧婉女士。
沈京霓忍無可忍,啪的一下,將筷子摔在桌上。
她氣鼓鼓的,偏過頭去瞪他:“你煩不煩啊,我又沒說要跟他結(jié)婚,什么老禽獸,你和老沈一樣,你們都是偏心眼的壞人。”
這話可激起了沈清晏的斗志。
喲,小丫頭不僅長大了,還會幫著外人罵他了,有趣有趣。
他正欲懟回去,就聽許寧婉低聲說:“懟哭了你自已哄啊。”
“昨天你爸哄了好久呢。”
沈清晏就不吭聲了。
好個老沈,原來是拿他當(dāng)槍使。
他才不上當(dāng)呢。
“我吃好了。”
沈京霓鼓著腮幫子起身,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許寧婉面色擔(dān)憂,又指著父子倆警告:“你們以后要是再在飯桌上說這些,就都給我滾出去。”
兩人趕緊低頭認(rèn)錯。
“哦。”
“知道了,知道了。”
……
沈京霓洗完澡,和溫舒意聊了會兒天,兩人約定周六去澳門,機(jī)票和酒店都訂了。
關(guān)了燈,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就很奇怪。
明明這是她的家,她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為什么突然就不習(xí)慣了呢。
好像少了點什么。
是少了趙宗瀾的懷抱和他身上的氣息。
沈京霓已經(jīng)連著兩晚失眠了。
她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去了客廳。
沈清晏還在倒時差,國內(nèi)這會兒雖是凌晨,但洛杉磯正好是早上八九點鐘。
他在那兒待了幾年,一時之間,時差還真倒不過來。
洗完澡出來,他穿了件灰色睡袍,幾縷微濕的頭發(fā)貼在額前,看著有些懶散。
他膚色極白,劍眉深目,鼻梁高挺,淡緋色的薄唇微抿著,俊美又不失清朗。
沈清晏本來想去酒柜拿瓶酒,一開燈,就見沈京霓坐在沙發(fā)上,雙目無神地盯著他。
“我去,你要嚇?biāo)滥阌H哥,獨吞老沈的遺產(chǎn)啊。”
“這么晚了不睡覺,在這兒干嘛?”
沈京霓蔫蔫兒的,“我睡不著。”
沈清晏走過去,敲了下她的額頭,笑著揶揄道:“你也倒時差呢?”
沈京霓搖頭,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我想聽睡前故事。”
“不是,我記得你上小學(xué)以后就不聽睡前故事了吧,怎么還越活越回去了。”
沈清晏的話癆屬性又開始了,“沈淼淼,你都二十二了,是個大人了,要學(xué)會自已好好睡覺,要學(xué)著調(diào)節(jié)自已的情緒,不然以后……”
原來,就算是家人,也不會像趙宗瀾那樣,哄她、慣著她。
任她作、任她胡鬧。
沈京霓垂下眼睫,眼眶酸澀,扯著哭腔說:“可每次我睡不著的時候……”
“趙宗瀾都會給我講小故事的。”
沈清晏的話戛然而止。
此時他的腦海里,只有兩個字。
那就是——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