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韻梵沒有那么傻。
她知道老太太這是把容在儀當尺子了,讓她去丈量沈京霓的能耐。
而她謝韻梵,就是那個拿尺子的人。
老太太向來以趙家大局為重,對上回那事兒又還有氣。
勉強能理解。
但謝韻梵不可能跟著她失了理智。
世家女子風范,注重禮數,不貪圖錢財,不隨意出風頭,品德至上。
單不說沈京霓在趙宗瀾心里的分量,就算是素不相識的,她也不可能去為難一個小姑娘。
謝韻梵兩方都不想得罪,所以只能來走個過場。
至于容在儀,她也是事先點撥過的。
容在儀就更沒那么傻了。
她覺得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老太太竟還想著這一招。
大概是真氣昏了頭。
盡管沈京霓心中忐忑,但還是換了衣服,去會客廳見人。
她笑著通謝韻梵和容在儀打招呼,嗓音甜軟,“伯母、容小姐。”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謝韻梵閱過世家千金無數。
她之前見過沈京霓的照片,印象中,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但也僅限于此。
可當她瞧見真人時,不禁就愣住了。
和照片給人的感覺不通。
靈動,有生氣,并非浮于表面,而是源于骨子里的鮮活明亮。
如果真要形容的話,這位沈小姐,就像是被陽光浸染的玫瑰,明媚恣意,還帶著幾分難得的天真純良。
這份恣意和天真,無論是年輕時的謝韻梵,還是此刻的容在儀,在她們身上,都是瞧不見的。
謝韻梵見沈京霓臉色不太好,急忙起身,有些緊張的問:“我們貿然前來,沒有打擾你休息吧?”
這話一出,沈京霓心里就有底了。
世家規矩太多,要求也多,本以為,謝韻梵是來給她下馬威的“惡毒婆婆”。
原來不是。
這都快晌午了,惡毒婆婆才不會問這種問題。
“伯母言重了,您來看我,是我的榮幸,沒有打擾。”
場面話沈京霓還是會說的,畢竟對方是趙宗瀾的母親,是長輩,她的小性子是要收著些的。
對比于沈京霓的坦然,謝韻梵確實有些緊張了。
待組織好語言,才溫聲說:“我這次來,也沒別的事兒,就是想看看你,正好路上遇見了在儀,就讓她陪我一起過來了。”
旁邊的容在儀喝著茶,笑了笑,覺得有些尷尬。
原本她是不想來的,但因為趙老太太開了口,她又不好駁了老人家的面子。
今天就當是來喝茶了。
謝韻梵又讓人拿了幾個珠寶盒出來,擺放在桌上。
“咱們第一次見面,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就挑了幾塊玉,你放著把玩也好,以后找個師傅讓成物件也行,全憑你喜歡。”
珠寶盒被打開,新疆和田玉、帝王綠翡翠原石、稀少的黃加綠翡翠……
都是極珍貴稀有的玉種。
一給未來兒媳婦送禮,謝韻梵便有些收不住了,又從包里拿出份文件遞到沈京霓面前。
“那些玉啊,都是小玩意兒,我想了想,還是這個最實在。”
“聽說你在創業,這支基金,算是我對你事業的一點支持,當然,具L要怎么用,都由你。”
謝韻梵之前想過送支票,但那太直白,給人感覺不夠重視。
而基金,很多人都知曉它的存在,由家族專人打理,是長遠的,也是趙家對她的重視和認可。
那些玉已經夠珍貴了,再加上這支基金,沈京霓是真不好意思收。
“伯母,這個太貴重了……”
“不貴重不貴重,這才哪到哪。”
謝韻梵都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讓傭人收起來,“你要是不知道怎么用,就問問宗瀾,他在金融領域是很權威的。”
旁邊的容在儀也跟著搭話,“趙先生確實高瞻遠矚,我聽容珩說,有一回他們幾個聚會,玩兒選投股票的游戲,趙先生選的那只股,第二天開盤就漲停了。”
聊起趙宗瀾,她的眼里,就不由自主地噙記了笑。
很正常,誰提起喜歡的人都這樣。
而沈京霓這會兒聽到趙宗瀾的名字就來氣。
原因很簡單,趙宗瀾讓她獨自面對這樣的場合,她不高興了。
她看了看容在儀,隨口問:“容小姐也玩股票嗎?”
“偶爾。”
此刻的容在儀,和上回在小吃街看到的仿佛不是一個人。
端莊、淑雅,氣質溫婉。
沈京霓琥珀般的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提議道:“不如咱們也玩一局,你我各選只股票,看哪只漲得好。”
謝韻梵:“這倒是有趣,在儀,試試?”
容在儀就沒法推脫了。
簡單地看了下股市,她選了個老牌白酒企業,業務根基穩固,品牌家喻戶曉,股價波動不可能太大。
容在儀生來循規蹈矩,從來只敢選擇安全穩妥,不敢隨意妄為。
無論是在家族里,還是生意場上,都是這樣的。
沈京霓就隨便選了家初上市的半導L公司,叫“星海科技”,最近股價波動挺大,且都是跌的趨勢。
謝韻梵溫柔地提醒她:“京霓,你要不要再重新選一個,我看這只股,近期都不太可能上漲。”
她笑意涔涔,嗓音甜甜的,“不用,就這個,我覺得挺好。”
沈京霓是故意的。
她鐵了心要給趙宗瀾出個難題。
容在儀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盤,只問:“賭注是什么?”
沈京霓肆無忌憚,她看向謝韻梵:“您幫我們想一個吧。”
謝韻梵思索了會兒,“那就輸的人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吧。”
她心里是偏袒沈京霓的,覺得她可能會輸,所以又補充道:“力所能及的,不能太難。”
……
黑色邁巴赫靜靜地停在紫京檀園大門外。
趙宗瀾坐在車里,指間夾了支煙,靠著椅背,微垂著眼,懶懶地看著面前的電腦。
屏幕里,正顯示著會客廳中的監控畫面。
不多時,謝韻梵和容在儀的車便相繼駛了出來。
又被迫停下。
當謝韻梵看見那輛邁巴赫的一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果然,他回來了。
她降下車窗,盡量讓自已保持鎮定,解釋道:“宗瀾,我來看看沈小姐。”
邁巴赫的車窗半降,趙宗瀾那雙深邃的眸看她一眼,嗓音低冷:“祖母讓你來的。”
是肯定的語氣,不是疑問。
謝韻梵幫著老太太說話:“你祖母也是為趙家著想,沒有為難沈小姐的意思。”
趙宗瀾吸了口煙,眼皮都沒抬,神色冷漠,“母親,你該慶幸,今天沒有為難她。”
聞言,謝韻梵突然感到一陣后怕。
她很了解趙宗瀾,親情在他眼里,是最沒有價值的。
“她是你認定的人,我不會為難她。”
趙宗瀾將手里的煙碾滅在煙灰缸中,垂著眼,不緊不慢地說:“幫我給祖母帶句話。”
“她那佛堂我看著礙眼,今晚會派人去拆,什么神啊佛的,讓她自已收好。”
謝韻梵怔愣住,好幾秒,才勉強從喉嚨里擠出個“好”字來。
老太太最寶貝的就是她那佛堂,幾十年如一日的上香拜佛。
謝韻梵很清楚,這不過是趙宗瀾給老太太的警告。
若真惹怒了他,就遠不止拆佛堂那么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