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宋氏家族的話事人,宋硯庭做事向來是滴水不漏。
他比趙宗瀾年長一歲,今年三十三。
在外人眼中,這位宋大少溫文儒雅,品性溫涼,是有些人情味的,算得上是資本家中的好人。
可資本家哪有什么好人。
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宋硯庭不過是一只老謀深算的笑面虎,善于偽裝,鏡片后的那雙眼睛里,可沒藏著善良,只有利益。
謝成綏姍姍來遲,似乎是剛沐浴出來,西裝外套里的那件紅色襯衫半敞,穿得松垮,發尾還沾著水漬。
他嘴里叼一支煙,玩世不恭地笑著,“對不住了哥哥們,我來晚了?!?/p>
作為東道主,這時候才露面,確實不妥。
宋硯庭抬手看一眼腕表,好心提醒,“你遲到了十一分鐘,待會兒得多喝幾杯。”
“行?!敝x成綏大大咧咧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開口解釋緣由,“我昨夜新收了個美人,聲音那叫一個婉轉動聽,沒忍住多要了兩回,到天亮才歇?!?/p>
說這話時,他咂一口煙,似還在回味。
謝成綏在家排行老三,外人尊稱一聲謝三爺。
他是趙宗瀾的表弟。
謝家也屬名門,子嗣頗多,家大業大,可謝成綏的兩個哥哥都不愿接管家主的位置,到頭來,只能由他頂上。
管著這偌大家業,日子忙碌又無聊,所以謝成綏從不掩飾自已的欲望。
風流也好,好色也罷,食色性也。
想玩也就玩了。
但他從不用強,一旦看上了,便有的是法子讓人乖乖送上門來。
趙宗瀾掀開眼簾看他一眼,嗓音很淡:“改天我讓人給你送些補品過來,注意身體?!?/p>
謝成綏摸了摸鼻尖。
他哪里聽不出這話里的嘲諷,但他從不敢跟這位年長他兩歲的表兄爭論。
畢竟,他可惹不起這位暴君。
湖心亭的舞臺已起,年輕貌美的古典舞者們踩著音樂節點,翩然起舞,身姿綽約,婀娜柔軟。
謝成綏手指叩著桌面,輕打著節拍,聽宋硯庭和趙宗瀾在聊股市。
宋硯庭:“美國股市前段時間動蕩得厲害,不過你似乎是賺了個盆滿缽滿?!?/p>
趙宗瀾掐了煙,接過常安剛倒好的新茶,淺嘗一口,俊逸的眉尾上挑,語氣倨傲:“你管幾千個叫盆滿缽滿?”
這才哪到哪。
謝成綏緊著搭話,半開玩笑的說:“挺好的,夠買上百個風華宮了。”
三人正聊著,卻見謝成綏的助理廣麟快步過來稟報:“容家那邊來電,說容少生了病,今兒來不了,派了明昭過來。”
容少,是指容珩,容家就這一位金尊玉貴的公子。容珩上面只有五個姐姐,他是小一輩里唯一的男丁。
所以,容老太太特別溺愛這個孫子,要什么給什么。
明昭是容珩的助理。
他們這些世家子弟,都有自個兒的私人助理。
與工作上的秘書不同,這些私人助理主管飲食起居、人情往來等各項事宜。當然,助理和秘書每日也有交集,主要是溝通行程、安排時間等。
明昭闊步走來,對著幾人頷首,滿帶歉意地說:“我家少爺身體不適,老太太看得緊,不許他出門,我替少爺向幾位爺賠個不是。”
說著,他便示意身后的人將歉禮拿來。
是瓶酒。
69年的拉菲古堡。
謝成綏挑眉,笑著說,“我就說容六那小子藏著好東西呢。”
兩百多萬刀的紅酒,十幾年前就買不到了。
明昭:“這是早些年我們家老爺在香港拍的,一直珍藏在酒莊?!?/p>
說完,他又看向趙宗瀾,深深鞠一躬,“趙先生,望京樓的事……少爺讓我再次向您致歉,歉禮明日便派人送去紫京檀園?!?/p>
趙宗瀾可沒這么好糊弄。
資本家會想著法子把利益最大化。
他靠在椅背上,神色淡漠,“等容珩好利索了,讓他親自來?!?/p>
這位爺開口,明昭只能應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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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京霓在家休息了幾天,她的病好了大半,就是還有些咳嗽。
經過諸多打聽,又靠著宋妤的關系,她終于拿到了趙宗瀾的住所地址。
紫京檀園。
聽說那是修建于京西郊外的一座私人莊園,擁有上萬平的院落,是貴族級別的頂級豪宅。
沈京霓簡單梳洗了下,又套上一件奶藍色的羽絨服,叫上楚柚,兩人準備出門。
楚柚和沈京霓同齡,是沈父特意為她招來的助理,還是個實習設計師。
“老板,咱們就這么跑出去,沈總要是知道了,會辭退我的?!?/p>
楚柚長了張娃娃臉,個子小小的,接近一米六,膽子更小。
“你怕他干什么,我才是你老板?!鄙蚓┠弈昧藯l白絨圍巾系上,催促她道:“快去開車,一會兒我哥該回來了?!?/p>
楚柚心里毛毛的,又不放心地叮囑:“老板,你把感冒藥吃了吧,外面冷?!?/p>
這寒冬天兒的,她家老板要是病情反復起來,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為了讓楚柚安心,沈京霓倒了杯溫水,當著她的面,將幾粒感冒藥吞服下去。
紫京檀園離沈家有些遠,將近兩小時的車程。
到達時,已經快晌午了。
從車上下來,沈京霓打了個呵欠,吃了感冒藥,有點犯困。
冷氣襲來,她不禁又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
“喲,這不是沈小姐么,你也來找趙先生?”
說話的是與沈京霓有過一面之緣的余大公子,余新。
余家是做房地產的,這幾年房地產不景氣,余新便想著另辟蹊徑,轉做互聯網。
但,沒有錢啊,根本拉不到投資。
他苦惱良久,經家里長輩點撥后才知道,他們余家和趙家,沾了點親,也不是窮途末路。
這不,就尋著地址找過來了。
“嗯,”沈京霓答得坦蕩,“我來同趙先生道歉?!?/p>
余新自之前見過一次沈京霓后就印象頗深。
這位沈小姐天姿國色,如今就這么站在他跟前,要想不起色心,那也挺難的。
他欺身過來,湊到沈京霓旁邊,壓低了聲音說:“我與趙先生是親戚,應該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這大冷天的,沈小姐也不容易,不如去我車里等著?”
這話,引得人強烈不適。
沈京霓向旁邊挪了一步,面無表情地拒絕,“不用?!?/p>
他那點齷齪心思都寫臉上了,當她傻呢。
就這么被拒絕了,余新臉色不太好看,嘴里也是不干不凈的,“清高什么,小爺遲早讓你跪著求*?!?/p>
這時,檀園大門徐徐打開。
身著淺灰色西裝的常安走了出來。
他面色溫和,對沈京霓微微頷首道:“沈小姐,我們家先生請您進去。”
沈京霓卻沒馬上跟著常安走,而是三兩步走到那位余公子面前,抬腳,狠狠地踩在他腳背上。
余新疼得驚呼一聲,幾乎要蹦起來,模樣滑稽可笑。
她兇巴巴的冷哼,“嘴巴給本小姐放干凈點。”
“臭得跟夜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