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緊抓線索,當機立斷,“帶路,城隍廟!”
“大人,”劉濟提醒道,“鐘樓或有賊人眺望坊間,不得不防!”
“劉兄,”李煜當即朝劉源敬招手。
劉源敬立時會意,對北坊鐘樓,他并不陌生。
縱使此行撲個空,但控制住北坊內唯一一處制高點,也是有利無害。
他抱拳道,“卑職聽令!”
劉源敬當即點了一什兵卒,率本部親隨脫隊而出,“爾等隨我來!”
李煜目光徘徊在劉濟與金阿吉二人身上,一時猶疑。
“大人,”劉濟拜道,“在下愿為大軍引路,撲剿賊黨老巢!”
“也好,”李煜對山民,終究還是有那么一絲若有若無的戒備。
相較于言語不通、底細不明的內附山民,這位本地的捕頭顯然才是更穩妥的選擇。
......
“走這邊!”
劉濟在坊間一個個街巷轉角處,為隊伍指明最寬敞,也是最近的道路。
比起那伙兒內附山民,捕頭劉濟才是真正的地頭蛇,對每條街巷的情況都了如指掌。
作為本縣捕頭,熟門熟路還只是他方便執行公務的基本功。
一手挫骨擒拿的絕活兒,那才是他劉氏正兒八經的家傳手藝。
否則,劉濟父子二人,也不會滿懷信心地約見賊人。
......
原本在李煜眼中,顯得頗為繁復凌亂的坊間街巷。
在捕頭劉濟面前,就大為不同。
他一眼看去,這條巷子里大致曾有幾戶人家居住,劉濟都能一一到來。
起碼,也該有個七八成準。
有了這么個‘活地圖’做向導,前陣弓弩開道,自是一路順暢。
......
所謂的‘城隍廟’,也不過就是處約莫二、三進的大院。
它并非常人想象中的金碧輝煌。
院墻斑駁,砌石在久經風霜之后,透著一股森然的滄桑之感。
除此以外,眸中所見就只剩下樸素,平凡。
門楣上懸著一塊舊匾,黑底金字,寫著“城隍靈祠”四個大字,金漆也已暗淡。
內里的屋檐規制,雖然比周遭民居更高大些,卻也都是一樣的素瓦鋪頂。
李煜的視線落在門前斑駁的門聯上。
‘存心邪僻,任爾燒香無點益。’
‘扶身正大,見吾不拜有何妨。’
城隍廟外,上下聯盡顯道家德行。
潛臺詞就是,‘愛信就拜,不信拉倒。’
這也是受遼東道觀影響,最普遍的一種情況。
畢竟,城隍廟主持司儀的,也往往都是冊封道士。
在與薩滿邪神淫祀之流的道統之爭外,道長們主打一個隨心所欲。
只是李煜面前這座,在他心中,或是已成魔窟一座。
“探門,”李煜揮手,“弩手準備!”
兩排兵卒舉弩站定,直直對準院門。
立時有一伍兵卒悄聲摸了過去。
‘嘎......’
帶隊的伍長輕按門環,嘗試性的推拉,感受到一股明顯的阻力,打不開,內里應有阻門之物。
他隨即回身,朝李煜方向搖了搖頭。
李煜心下一定,在他眼中,這反倒是個好消息。
院門緊閉,說明他們或許沒有撲空。
若是院門大開,那才反倒不似賊人棲身之相。
李煜喚來左右護衛,輕聲道,“傳我令,各隊繞院散開,把這兒團團圍住,一只蚊子也不能放跑!”
百名武裝到牙齒的兵丁,是李煜放出這般豪言壯語的底氣。
屯卒身上的布面甲,那也是甲,有甲的兵和沒甲的,完全就是兩碼事兒。
可別拿豆包不當干糧。
‘沓沓沓——’
細碎的腳步聲沿著院墻外鋪展開來,不消片刻,城隍廟前后都已被人盯死。
加之兵卒手中的強弩、長矛。
任誰翻墻而出,那都只能落得個慘死。
李煜今日不厭其煩地布下一層又一層的‘天羅地網’,還不就是為了挖掘這些偽尸們的秘密。
“破門!”
此時此刻,他終于可窺之真相!
因為先前那具偽尸在弩箭下死的太過倉促,李煜甚至到現在都沒能親眼觀察過這些偽尸的打扮。
只從劉濟言語中形容一二,印象未免太過淺薄。
“一、二——撞!”帶隊伍長低聲喊號。
一伍壯卒抱著從近旁院落扒下來的粗重門栓,對準城隍廟門鉚足勁兒沖了過去。
‘咚——!’
“一、二——撞!”
‘咚!’
悶雷般的撞擊聲再次乍響,門扉劇震,塵土簌簌落下。
“就差一點,再撞!”
伍長低喝,軍漢們后退幾步,深吸一口氣,再次發力猛沖。
‘轟!’
‘咔啦!!’
這一次,伴隨著木料斷裂的刺耳聲響,兩扇門戶大開,城隍廟的真貌呈現眼前。
李煜透過廟門得見大殿,那當是供神祭拜之所。
廟門后,立著兩尊面目猙獰的鬼將泥塑,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可怖。
李煜認不清它們誰是誰,但也著實被驟然露面的兩尊泥相給驚了一遭。
殿前空處,空曠,死寂無聲,唯有一尊碩大的銅鼎立在殿前,積滿了灰敗的香灰。
興許,這就是城隍廟里最值錢的物件也說不定。
只是不知它到底是銅?是鐵?
‘人呢?’
入了院中,李煜隨即皺眉,并未發現賊人蹤跡。
倏然,大殿里的一道突兀身影,引起了李煜注意。
“爾是何人?還不束手就擒!”
他抬手一揮,身前三十余官兵在隊率喝令下大步逼近。
兩側廂房也自然會有人推門去探。
全都是空的!
隔著一眾兵卒,李煜終于看清了殿內身影的模樣。
其袍烏黑,覆有污印。
其膚青白,不似活人。
李煜心知,這打扮無非是此廟老道。
只是現在的這位道長,可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像是活人!
然而,官兵抵近,那尸鬼卻無所動。
“大人,看它眼睛,是個瞎的!”
前排甲士低呼,李煜注意到尸鬼灰敗的雙眸,暫且解了他心中疑慮。
但更大的疑惑隨即而來,為何......殿內獨有此尸?
難道,這具尸鬼不光瞎,它還是個聾的?
不等李煜再行決斷,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諸位善信,躲災可至后殿。”
“貧道不才,亦略通拳腳,可護一方平安。”
嚇得士卒們瞬間動作僵住,差點兒將兵刃脫手。
李煜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一股寒意順著脊椎骨直沖天靈。
這是,真的撞邪了?
一個瞎子,一具尸鬼......方才是在和他們說話嗎?
眾人腦海間只剩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