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含漪不愿與林氏和謝錦說話,他們一向不講道理,也不能心平氣和的說。
好在這時候謝老太太被下人扶著過來,見了屋內(nèi)場景,又見林氏臉上趾高氣揚(yáng)的神色,微微嘆了口氣。
顧家如今是不怎么樣,但林氏臉上全將那瞧不上眼的神色擺在臉上,又有幾個人看了心里能舒坦?
便是能好好說的一樁事,可能也要釀成大后果來。
她越發(fā)覺得自己這個兒媳上不得臺面,不堪大用,也就管家理財上有些能力。
謝老太太又深吸一口氣,客客氣氣的過去扶著顧老太太往東暖屋去坐,又溫和道:“還從未見過顧老夫人,今日見了也是一見如故。”
“兩個孩子的事是要好好講講的,去里屋坐著慢慢講,一家人的事情,也沒那些見外的。”
顧老太太剛才聽了林氏和謝錦的話,臉上神情本不大好,也徹底明白了季含漪嫁來謝家,要伺候這么個不講理的婆婆,日子過得有多難。
但她本來就是來好聚好散的,這會兒見了謝老太太這般客氣,想著謝家總算還有個講道理的,臉上神情也緩下來,亦是客氣嘆息道:“也好,慢慢說就是,我們今日也不是來鬧什么,只為我家漪丫頭拿個結(jié)果罷了。”
謝老太太點(diǎn)頭:“也是這個理,這兩個孩子,總要落下個結(jié)果來的,也是我家恒哥二對不住她。”
顧老太太一聽這話,心里總算是好受了些。
顧老太太和謝老太太走在最前,季含漪和劉氏也在后面跟著一起走進(jìn)去。
這時候謝錦忽然走到季含漪的身邊,諷刺的看著季含漪:“你鬧這么大事,鬧得難看了,你以為你能達(dá)到目的?”
“如今明柔是我弟弟的妾室,你趕不走的,你再這樣做,當(dāng)心夫妻情分都被你作沒了。”
季含漪垂眉不曾看一眼身邊的謝錦,只點(diǎn)點(diǎn)頭:“所以我也不打算要這夫妻情分了。”
氣得謝錦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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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暖屋內(nèi),謝老太太和顧老太太一起坐在窗前,林氏一臉不悅的坐在旁邊,謝錦緊緊挨著母親。
季含漪和劉氏就坐在另一邊的下首。
屋內(nèi)只有謝老太太與顧老太太的說話聲,這時候倒是沒有誰插話。
謝老太太的聲音很誠摯,說來說去是不愿季含漪與謝玉恒和離的,林氏在旁聽著好幾次想插話又不敢,只能拿眼睛去瞪季含漪。
在她看來,和離便和離了,和離后難的又不是自己兒子,自己兒子難道還找不到貴女成親不成?
三年都生不出來,這樣的兒媳還留著干什么了,她早就想要休了。
顧老太太倒是對謝老太太印象極好,她本也是和氣的人,便也和氣道:“兩個孩子和離,誰也沒什么大過錯。”
“我家漪丫頭自小就是懂事的孩子,小時候雖被嬌慣了些,但知理明事,也不是心胸狹隘喜歡計(jì)較的。”
“只是他們兩人到底日子過得好不好,想您也知道些,上回那么大的雪,玉恒將漪丫頭一個人留在雪里,我家漪丫頭也不曾半分說他不好的,真要說為何到了這個地步,便當(dāng)作是他們兩個人緣分不夠吧。”
謝老太太聽了這話嘆息,如何聽不出來顧家是當(dāng)真要和離,卻還是挽留著:“上回那事是恒哥兒的不對,我也教訓(xùn)過他了,我更知曉含漪是個好孩子,我們做長輩的,哪里能拆散好好的一對姻緣呢。”
顧老太太看說了這么多,謝老太太還在勸,不由道:“這事再別勸了,到了這個地步,說那些恩怨也沒必要,和離的事情今日便定下吧。”
“我家晏哥兒還在外頭等著將含漪的東西帶回去。”
謝老太太看顧老太太的神情堅(jiān)決,不由看向季含漪:“含漪,當(dāng)真還是要與恒哥兒和離?”
季含漪很認(rèn)真的點(diǎn)點(diǎn)頭:“老太太,我想清楚了,我與大爺并不適合了。”
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兒上,說了小半上午也沒能勸住,謝老太太已經(jīng)知道,這段孽緣到底是要結(jié)束了。
可惜她孫子今早站都站不起來,卻要吵著要去顧家將季含漪接回來,早些時候不珍惜,如今人家執(zhí)意要走,她這做祖母的難道能強(qiáng)留住人么?
今日連顧老太太都來了,顯然顧家也通了氣,下了決心。
再有剛才顧老太太那話里的意思也很明顯,是謝家違反了約定,顧家只是要和離,也不要任何補(bǔ)償,已經(jīng)算是講理了。
謝老太太也不是非要強(qiáng)人所難,即便強(qiáng)行留下,兩人也不見得會過得好,只能答應(yīng)下來。
季含漪看謝老太太答應(yīng),也松了口氣,正打算起身去收拾東西時,就聽到簾子外頭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就看到兩個隨從扶著走路都走不穩(wěn)的謝玉恒走了進(jìn)來。
林氏一見謝玉恒進(jìn)來,忙讓人快去搬把軟椅來,又呵斥著謝玉恒身邊的隨從,怎么將謝玉恒引來了這兒。
可無論林氏怎么勸,謝玉恒都死死站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看著側(cè)身坐著的季含漪。
他見她今日打扮的好似比從前更艷麗一些,她本就生的極美,坐在那里,垂著眸子,連耳墜都安安靜靜的,卻一眼也沒看他。
從前目光總是跟隨在他身上的人,再也不看他了。
他心里頭涌起刀割般的疼,又提高了聲音:“我不答應(yīng)和離,誰答應(yīng)都不行。”
謝玉恒的這一道聲音不小,屋內(nèi)的人都看在了謝玉恒的身上。
季含漪也微微側(cè)頭,看著謝玉恒。
謝玉恒身上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藍(lán)袍,即便是身上傷重,也依舊帶著雅人深致的修養(yǎng)與清冷。
曾經(jīng)季含漪以為,他這般冷清的人,至少他品性好,他是君子,即便他一生都對她這般冷清,她也并沒有覺得委屈。
但如今,季含漪看明白了,他如今連品性都叫她瞧不起了。
謝玉恒看季含漪這般絕情,推開身邊扶著他的隨從,努力撐著身子往季含漪面前挪了一步,他眼眶泛紅,聲音顫抖:“你非要這么絕情?”
“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季含漪抿唇,又抬頭:“那大爺?shù)男氖鞘裁醋龅模俊?/p>
“在大爺心里,任何考量都不用顧及我,我還得高興的接受,并滿意這個結(jié)果是不是?”
謝玉恒的聲音不由急促,聲音里滿是對季含漪不理解他的怨怪:“我不是說過明柔無依無靠,她只有我了,她一個女子離了謝家,她怎么活?”
“為什么你總是不饒過她?”
“為什么你總是計(jì)較她?”
季含漪閉了閉眼,波瀾不驚的心里還是被謝玉恒的這些話激起一絲荒蕪,她淡聲開口:“她在宴會對我下毒,要?dú)Я宋业拿暎窍胱屛衣暶墙澹凰腥藪仐墶!?/p>
“我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對得起自己的,我也從未計(jì)較她。”
“早在下毒之前我就已經(jīng)與大爺提了和離,是大爺不信,現(xiàn)在卻又依舊怪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我什么都要順從你的話,才算是你們口中的識大體。”
謝玉恒踉蹌一下,卻咬著牙道:“明柔已經(jīng)受到了懲治,還要怎么辦?”
季含漪淡淡抬眸:“要是換成下毒的人是我呢,我會被趕出謝家,會被你們?nèi)巳酥淞R唾棄,沒有人會為我求情的。”
謝玉恒一怔,臉色慘白,著急的解釋:“不會的……”
季含漪沒看謝玉恒:“大爺,你自己知曉的,我心里也知曉,你騙不了自己。”
“但我如今并不在乎,我只在乎我們兩人今日能夠和離。”
謝玉恒眼眶猛的一紅:“我不會答應(yīng)的……”
林氏忙過來扶著謝玉恒,滿臉心疼道:“這樣人你還和她過什么?和離便和離,是我們謝家不要她的,沒有了她,比她好的女子多的是。”
顧老太太聽了這話,皺眉看著林氏:“謝大夫人說話也該思量些,別在這兒胡說。”
林氏抬頭看向顧老太太,憋了許久的話一股腦兒說出來:“我早想休了她了,如今她提出來也正好,我們謝家要不起這三年都生不出來的人。”
“再說,謝家什么門第,顧家什么門第?現(xiàn)在也早沒什么季家了,我們當(dāng)初肯娶她,你們就燒高香就是,竟還有臉提什么當(dāng)年的約定。”
謝老太太忽然一臉怒色的看著林氏:“閉嘴!”
林氏被謝老太太這么一呵斥,猛的愣了下,又見謝老太太滿臉怒色,心里跳了跳,再不敢開口了。
顧老太太本來是還想著好聚好散,大家都留點(diǎn)顏面,現(xiàn)在林氏居然敢說這些話,當(dāng)下她也不打算留什么情面了。
她冷笑一聲,看著林氏:“今日我算是見識到了謝家大夫人什么叫做厚顏無恥。”
“怎么,求的時候好話說盡,現(xiàn)在季家出事又這個嘴臉?”
“我不怕說個難聽的,當(dāng)初要不是含漪的父親,你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現(xiàn)在你倒是耍的好威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