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含漪忽然送來一個冊子,讓微微林氏一愣,看著季含漪手上那厚厚一沓,稍微有些震驚的接了過來。
她沒想到過,季含漪居然會記錄這些。
她接過來翻開兩頁,上頭記錄事無巨細(xì),日期時辰,就連是哪個婆子送來的,都記得清清楚楚,從她進(jìn)府的那一天起都記錄好了。
甚至她隨手給季含漪賞賜的一碟果子,季含漪也記錄在了上頭,還有院子里收來的禮金,季含漪也全都記錄在上頭。
上頭不僅記有公中送來的,還有謝府每人單開一項,誰什么時候送來什么東西來,也都記錄在上頭,便是一塊手帕,都記在上面。
還有送出去的禮物,在最后面也完完整整的記著。
林氏正在震驚之余,季含漪又給了林氏另外一本冊子,那冊子上完完整整的記錄了她院子里的所有開支,給下人的打賞,房屋的修繕,花草打理的銀子,還有逢年過節(jié)打賞的銀子,還有結(jié)交送禮的,林林總總算起來,那每月的五兩也沒有剩下多少,有時候還不夠。
謝家的人情來往多,謝玉恒又是謝家大房的長子,但凡哪家有個事情,都要送禮,還不能送寒酸了,這一筆的開支是最大的。
最后季含漪再給林氏看了最后一本賬目。
那賬目是她鋪子的賬目,只給了看了最近幾月的收益。
她那間鋪子的收益算不上好,每月除去所有,還算有百多兩的銀子。
林氏一本本看完,又怔怔看向季含漪。
季含漪對上林氏的視線,低聲道:“母親可以請身邊人對著冊子去兒媳院中核對,庫房里的東西每樣都按著品類放好的。”
林氏臉色復(fù)雜的看著季含漪問:“這些都是你自己記的?”
季含漪點頭:“來往的東西繁多,兒媳記錄這些,也是為了好理清楚院子里的東西?!?/p>
坐在林氏身邊的謝二夫人看林氏拿著冊子,臉上帶著震驚,她也忍不住去拿了過來看,這一翻也驚到了些。
她沒想到季含漪居然事無巨細(xì)的記了這么多。
她卻又對林氏小聲道:“這冊子里記得是細(xì)致,可萬一是她胡寫的呢?!?/p>
林氏這回冷冷的看了謝二夫人一眼,都是她挑起來的事,都這會兒了,還在挑撥。
不過她其實也知曉謝二夫人說那些話是在挑撥的,但是她這些日子對季含漪心氣不順,也的確相信了一些,才來對季含漪發(fā)難,誰想現(xiàn)在季含漪竟然拿了這么多東西出來。
她管著府里的公中,往哪個院子里送了什么東西,她還是記得的。
季含漪不管怎么說都是自己的兒媳,她也不會苛待給自己兒子院子里的東西,每樣她都是親自看的,怎么可能不會記得送了些什么過去。
她雖說不是完完全全全部都記得住,但這冊子上寫的,也八九不離十,況且她那里所有的開支也都有記錄,季含漪應(yīng)該也不敢用這個來騙她。
但她還是讓婆子去將她的府中賬目拿過來,對著日期隨意對了幾項,卻都是完全對得上的。
說明季含漪這一整本冊子,幾乎沒有差錯。
林氏沉默的合上了冊子。
旁邊的謝二夫人看著林氏的這個神色,臉上微微僵硬起來,看來冊子應(yīng)該是能對上了。
這時候她也有些尷尬,站起來就打算走:“這說來說去也是大嫂院子里的事情,我在這兒也多余,我就先走了。”
季含漪看著謝二夫人:“剛才二嬸神說我偷偷摸摸拿謝家的東西補(bǔ)貼顧家,如今事情還未水落石出,還未對著冊子去清點,也請二嬸嬸再等等,免得往后再鬧出什么誤會來,又成我偷偷摸摸了,我怎擔(dān)得起這名聲?”
\"再有,我是一心想著府里和睦的,但出了事,還是先弄清楚的好。\"
謝二夫人一愣,看季含漪這般得理不饒人,便干笑一聲道:“你看這事鬧的,我哪是那個意思?也不過就是隨口一說,侄媳倒是較真上了?!?/p>
季含漪看著謝二夫人:“二嬸嬸隨口一句玩笑話,可能就毀了我的名聲,也將我置于貪心的境地,怎么能是較真呢?”
謝二夫人徹底呆住,干巴巴的看向林氏:“大嫂,你瞧瞧這……”
“我這還不是為大嫂操心?”
林氏冷淡的看了謝二夫人一眼,難得替季含漪說了句話:“這事的確有誤會,你往后別再提了,含漪畢竟是我兒媳,這鬧將出去,也是我院子里的事。”
謝二夫人連連點頭:“是大嫂說的這個理,我可沒往外頭說,只與大嫂說說的?!?/p>
林氏頭疼的揉了揉眉頭,讓謝二夫人先別說話。
余氏看了季含漪一眼。本以為今日能看場好戲,沒成想季含漪竟樣樣記錄在冊,不知怎么的,她生出了些唏噓,也沒了對季含漪的幸災(zāi)樂禍了,反而對她生出了幾分可憐。
好歹也是謝家長房兒媳,卻沒什么風(fēng)光的,過得這般小心翼翼,謝大爺也不喜歡她,婆母對她也就這般。
這樣一想,從前的那點自卑現(xiàn)在也沒了,季含漪的日子早就不如她了,何必再踩踏人一腳。
林氏又問季含漪:“這本冊子你記得這么清楚,是誰讓你記的?!?/p>
季含漪如實回話:\"兒媳自己記的。\"
林氏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忽然有種失了臉面的難堪。
她又冷哼一聲:“我倒是不信你真這么詳細(xì)大方,連院子里的修繕都是自己貼銀子,是不是平日里找玉恒拿銀子了?”
季含漪面上依舊是安靜的:“婆母若是不信,可以找大爺問問。”
季含漪這般平靜,倒是又顯得林氏沒理找事了。
她忽心生出一股惱怒來,將手上厚厚的冊子交到身邊的婆子手邊,眼睛緊緊看著季含漪:“她既說去核對,那便去核對,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是這么回事。”
婆子也不敢怠慢,又叫了兩個婆子一起去。
這場清點,一直清點到了天色微沉才完。
進(jìn)來的婆子將冊子恭恭敬敬的呈到林氏的手邊,低聲的回話:“回大夫人的話,老奴們都仔細(xì)核對了,東西一樣不差,都在的。”
冊子給過去的時候,林氏要去接冊子的手微微一僵。
旁邊的謝二夫人臉上也是微微一僵。
誰能想到季含漪當(dāng)真沒拿謝府的任何東西,她那天在鋪子里買布匹的銀子也真的是自己的銀子。
而婆子接下來的話,更叫林氏臉上的神色凝固。
那婆子又小聲道:“放在庫房里的東西,大半都是新的,少夫人院里的嬤嬤說許多東西放進(jìn)庫房里后,少夫人都沒動過,還落了層灰。”
“給謝府的各房送的生辰禮或是百日宴一些喜事,也沒拿用過庫房的東西?!?/p>
這話落下來的時候,暖屋里一靜,侯在屋里的下人兩兩對視,又看向坐在一邊沒有言語的季含漪。
謝二夫人此刻也不知道說什么話了,尷尬的連看季含漪一眼都覺得不好對上她的眼睛。
這謝府里頭,謝二夫人是最喜拿季含漪當(dāng)初兩抬嫁妝嫁進(jìn)謝家來的事情說事的,不過也是求個心里平衡。
謝大夫人管家,兒子比自己兒子有出息,但兒媳婦不怎么樣,越說心里才越舒坦。
這會兒這事鬧得她臉上尷尬,她坐到最后本以為能看個期待的結(jié)局,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她又不得不承認(rèn),季含漪本就沒什么嫁妝,謝家這么多好東西,她竟然當(dāng)真沒拿一點,這點她是佩服的
當(dāng)下也知道自己再留在這里也如個笑話一般,謝二夫人匆匆站起來,草草說了句院子里有事,就打算走。
林氏看了謝二夫人一眼,叫住她:“往后在府里少嚼些舌根?!?/p>
謝二夫人臉上微微一變,這是將這事全推她身上了?當(dāng)下就懟回去:“我也不過是提個話頭,要查的可是大嫂?!?/p>
說著謝二夫人看向季含漪,咬咬牙還是低聲道:“侄媳,嬸嬸這些話也不過說說,你別放在心里去?!?/p>
“你放心,往后這事我再也不說,看看這鬧成了這樣,都是誤會,也別平白傷了一家人的和氣?!?/p>
季含漪淡淡的眸子看向謝二夫人:“我向來不傷和氣的,今日也不過話說到這里,有些話二嬸神不經(jīng)意,但旁人聽到的便不是這樣了?!?/p>
“二嬸神理解便好。”
謝二夫人看季含漪沒緊抓著這件事不放,心里也松了口氣,連忙點頭:“也是這個道理,你放心,這話我再不說了?!?/p>
說著謝二夫人匆匆?guī)е厥弦黄鸪鋈チ恕?/p>
屋內(nèi)只剩下了林氏和季含漪。
林氏手上捏著沉甸甸的冊子,心里有股羞惱,但又無從開口。
她是季含漪的婆婆,更不能自己朝著她認(rèn)什么錯。
便又將手上的冊子扔到季含漪面前,另外發(fā)難:“你記這些,是怕我們謝府怕你用了東西不成?”
“你又記給誰看?”
季含漪抬眼,看著林氏微微氣惱的臉龐,她的聲音淺淡:“今日要不是出這件事,兒媳也從沒想過拿出來?!?/p>
“兒媳也更從來沒想過,這冊子還有這樣的用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