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干部態度傲慢，是章昌市、或者說江南省目前體制內存在的一個問題。
王晨也親眼見過：老人家跑去咨詢問題，老人態度也很好，語氣也沒有不妥，個別干部卻故意擺出一副姿態很高、很不耐煩的樣子，時不時譏諷幾句…
干群對立就是這么構成的。
王晨考上體制內后，回老家時，幾個干部請吃飯，王晨就問起這事，對方說的一些話，簡直顛覆了王晨的三觀。
自那以后，王晨回老家，就再沒有去參加過他們的飯局了。
所以，剛才這一幕，王晨有震動，卻沒有震驚。
而這會，派出所那位“兩毛二”已經嚇虛了。
整個人立刻癱軟，且聲音也顫抖了，“李…李省長好；萬…萬市長好。”
“走，去看看。”李省長和萬明峰背著手，冷眼說完就往辦公樓走。
那位年輕的民警這會不知道邁哪條腿了。
他剛剛已經知道了這兩位被他稱呼為“老頭”的身份。
這剛上班就得罪省里公安系統的老大，按照情節發展，省里能“解救”他的人不多了。
“走吧。”兩毛二小聲說了句。
辦公樓一樓，是一個綜合業務大廳，這會沒有群眾在辦業務，不少民輔警坐在各自的位置前低頭看著些什么，還有人在閑聊。
“所有人都過來。”萬明峰喊了一句。
大家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看東西、或閑聊，沒幾個干部能一眼認出隔了這么多層領導，所以沒人理會。
“這是李江河副省長和萬明峰市長，干嘛呢？趕緊過來。”
大家如夢初醒般，就跟觸電一樣，立刻起身。
只幾分鐘，大家立刻列隊站整齊了。
“我說幾句，今天，我采用‘四不兩直’的方法來到了你們所暗訪工作，看到了我十分不想看到的事情。”
“派出所是公安機關聯系群眾最直接的窗口，一言一行關乎黨委政府形象。”
李省長看了一眼剛才那位“兩毛二”和那位年輕民警，然后指著他們說，“這種‘門難進、臉難看’的舊衙門作風，必須徹底根除！要深刻反思，立即整改。”
“全體人員要緊密樹立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將群眾滿意度作為最高標準，切實轉變工作作風，真誠服務，要塑造隊伍的良好形象。”
現場的掌聲稀稀拉拉的，大家明明在使勁鼓掌，但就是不齊。
至于后續的批評教育處理？李省長交給萬明峰了！
“萬市長，至于今天發現的‘個別工作人員態度差’問題，市局要嚴肅處理！區分局的編制都在市局管理，市局要堅定信念，想出整改措施，進一步提升整個章昌市系統內的工作態度問題，從而提升人民群眾的獲得感。”
“是。”萬明峰敬了個禮。
李省長都下指示了，按照以往慣例，這次肯定要拿中山街派出所當反面典型了。
說完，萬明峰著重看了剛才那兩位一眼，搖了搖頭。
李省長和萬明峰陰沉著臉，走到辦公樓門口。
朱朗立刻開著車過來。
派出所的其他人這才看到：原來李省長的專車早就開進院子里了。
待李省長一行離開后，所長一邊給廖凡偉局長打電話，一邊大喊道，“老張，你一天天的干什么？連院子都看不住，領導的紅旗都在院子里放了這么久，你竟然沒發現？”
傳達室的老張很尷尬地撓撓頭。
老張是區分局一位局領導的親戚，他存在的意義就是證明這派出所有個傳達室。
…
李省長在車上嘆了口氣。
王晨趕緊遞了杯水過去。
“小王，今天搞暗訪怎么發現這么多問題？你說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晨苦笑了一句，“我不曉得怎么評價？”
“難得有讓小王都覺得難的題。”
王晨笑了笑。
“明峰呢？”
萬明峰不敢直面回答，他側面小心翼翼地說，“省長，一樣米百樣人，任何群體，都有做得好、和做得不好的。”
“四不兩直，不就是為了發現問題嗎？那既然發現了問題，那就說明咱們的調研是有效果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一次調研非常值得。”
還別說，萬明峰從這個角度來分析后，的確就不一樣了。
李省長點點頭，“你這么說確實有道理！不過，如果通過‘四不兩直’發現所有工作都做得好，那不是更好嗎？”
萬明峰知道李省長是故意在問他，他想了想，就說，“雖然今天確實發現了問題，但是，換個角度來想，這些民輔警們每天接觸的是什么？家長里短、雞毛蒜皮、各種治安事件，作為政法隊伍的干警，不兇一點？或許鎮不住一些情況。”
這回，李省長沒點頭，他就認真地聽著。
“當然，我覺著他們今天的行為的確也很過分，再怎么，都不能對來院子里的人說那些話。”
李省長馬上抓住了一個點，“你這些話犯了一個巨大的邏輯錯誤！你把‘威望’二字的含義搞混了。”
“難道要保持威望，就必須兇？你看看章昌市湖西區那幾位受部里表彰過的全國模范干警！把工作做進群眾心里，和群眾交朋友、和群眾打成一片…但他們幾個的威望很大啊！”
“如果指望通過‘動粗、發脾氣、高高在上’去塑造所謂的威望？那這種威望也是裝出來的，就跟小朋友穿大人衣服一樣，是不自然的！”
李省長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
他接起電話，“喂，易書記您好，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說了句，“走，去易書記辦公室。”
萬明峰的專車就在省行政中心南門口等著，他下車后，就直接坐車走了。
此刻，車上也沒外人了。
“小王，你知道我為什么明明不太喜歡萬明峰，卻要帶他去四不兩直嗎？”
王晨點點頭，又搖搖頭。
“小王，我已經對他恩威并施過，讓他知道了我的底線，我也摸到了他的底線。所以，在不觸及原則的問題上，可以放心用他。”
“而沒有被領導‘底線教育’過的干部，往往不太會得到重用。”
“拍馬屁，也是底線教育的一種，只不過，這種方式現在性價比低，因為領導都越來越精明了。”
說話間，車子停在了常委樓門口。
宋雄偉站在哨兵旁，“李省長好。”
“誒，宋主任，你怎么在這親自迎接？”
顯然，易書記今天有重要事情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