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煙聞言,拿著大娘給的紅薯干,輕輕咬了一口,還挺有嚼勁的。
她垂下眼睫,心里尋思閑著也是沒事,干脆捧著籃子,和大娘湊在一起看熱鬧。
白家院里。
周軍和白衛國都坐在正座上,周軍面前放著賬簿,上面一一寫明白家的資產。
周軍認真嚴肅的緊繃起臉,抬頭看向臉色同樣凝重的白衛國,想了想,最后確認:“白村長,你真要跟建軍和建宗他們分家嗎?”
白衛國嘴里啪嗒啪嗒抽著旱煙,聞言表情復雜的抬頭看了眼坐在旁座的白建軍,見他臉色陰郁,毫無悔意。
白衛國沉默幾秒,氣的直咬牙,態度堅決的沉聲說道:“分!既然他們想分,那就分!”
周軍:“行,那就開始分家吧。”
周軍拿著賬簿,沉思一瞬,皺眉問道:“白村長,給老大和老二的家產……你打算怎么分?”
白衛國一早就想好了。
他抽了下旱煙,眉頭狠狠擰起,鋒銳凌厲的蒼老雙眼從旁座兩個兒子身上挨個瞥過去,沉聲琢磨著說道。
“平分吧。”
“扣除掉我要的那部分,剩下他們兩家平反,至于房子,就還跟以前一樣,該住哪兒就住哪兒。”
“正好老大家的屋子在最旁邊,回頭他們不樂意跟我們往來,自己再找人砌個院子隔開都行。”
白衛國說這話時,其實還是有些心痛。
怎么也是自己的親骨肉,如今兄弟鬩墻,自然是當父母的最難過。
劉荷花也在旁邊坐著。
她蒼老皺褶的臉龐滿是痛楚,難過的一直抹眼淚,強忍住小聲啜泣的動靜。
徐鳳霞就坐在白建軍旁邊,頓時不樂意的甩臉子,冷笑:“公爹,你這就有點偏心了吧?”
“老二家前些年,因為老二臥病在床,只有王桂花一個人下地干活賺工分,他們家這幾年借了家里多少錢?”
“我說句難聽的,這幾年說是建軍辛苦勞動賺工分養家都不為過,他幫扶弟弟這么多年,現在分家你說要平分?這不是偏心是什么?!”
徐鳳霞伸出手,用力重重一拍桌子,尖銳的嗓音聽起來十分咄咄逼人。
白建軍本來心里就不服氣,一聽這話,被他媳婦兒拱火,也倏地沉下臉,緩緩咧了下嘴角,陰惻惻笑了聲,不屑的輕蔑說道。
“對啊,爹,你不能這么明目張膽的偏心老二。”
“這些年,都是我上工賺工分養家,老二看病我給他多少錢,他家就桂花一個人干活賺糧食,一家三口不夠吃,又管我們借了多少?”
“你現在說平分,怕是有點不公平吧?”
白建宗聞言,和王桂花相視一眼。
他思索了下,抬眸看向自己血溶于水的親大哥,感到幾分痛心的同時,又商量著問他:“大哥,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家這些年沒少得你們家接濟,平分是不應該。”
“那你說,你們想分多少。”
白建軍冷笑聲,伸出手指比了個數字,語氣陰沉的說道:“我們家至少也要拿七成!”
“不光如此,家里養的雞也得歸我們,包括廚房里剩下的糧食,大頭也得歸我們家。”
白衛國聞言,瞬間拉下臉,手里的旱煙猛的倒扣在桌上,厲聲呵斥:“老大!你太貪心了,你這是不給老二家活路啊!”
“我還沒死呢,你就這么欺負你弟弟,你還是當哥哥的人,家里平常也沒虧待你,你……你心里現在是一點親情都不顧是嗎?!”
白衛國感到非常失望。
他蒼老黝黑的臉龐流露出濃濃的悲哀,嘆息一聲,真是家門不幸啊!
白衛國表情越發凝重,咬牙說道:“我這個當爹的還沒死呢,分家的事兒只能我說的算!”
“這樣,老大媳婦兒說的確實有道理,除去我跟荷花該分的,老大家拿六,老二家拿四。”
“至于院里的雞,那是我用工資花錢買來的,一共有五只,你們兩家一人分兩只過去,廚房里的糧食,也是大伙一起上工賺工分換來的,沒有你們大房院里拿大頭的道理。”
“老二這段日子上工也賺來不少工分,家里的糧食有他出的一份力,所以糧食也得按六四分,還是老大家拿六,老二家拿四。”
白衛國沉下臉,把倒扣在桌上的旱煙又緩緩拿起來,皺眉抽了口,一錘定音的說。
“行了,就這樣吧,按我說的分。”
“那不行!”
徐鳳霞不樂意。
她鼻子輕嗤了聲,語氣越發尖酸刻薄,蠻橫不饒人的說:“怎么也得七三分吧,六四分對我們家不公平!”
白建軍也陰沉下臉跟著說:“就是,老二生病那些年不能讓我家白養吧?他憑什么多拿一份?”
白衛國聞言,氣的心臟都抽抽,胸膛起起伏伏的,突然咳嗽幾聲,捂著胸口狠狠咬牙,瞪起眼看他們,恨鐵不成鋼的說。
“夠了!老大,建宗可是你親弟弟啊,他前些年癱瘓在床是自己樂意嗎?”
“老二要不是修水庫的時候遇到塌方被埋下面傷到腰,他現在還是村里生產小隊的小隊長!”
“你不心疼你弟弟,還總和他斤斤計較的算計,你出去外面打聽打聽,這十里八鄉的,有誰是跟你一樣當哥哥的?!”
白建軍心里不是滋味。
他梗著脖子,怎么都不服氣,漲紅臉憤怒道:“啊,那是我不心疼自己弟弟嗎?不都是因為你和娘兩個老不死的東西偏心?”
“你還讓我出去打聽打聽,那你自己出去問問,外面誰家不是先可著老大的,誰家像你們一樣天天只心疼老二?!”
白建軍越說越氣,最后重重用力一拍桌子,蹭的一下站起來,脖頸上青筋暴起,眉眼都透著一股駭人的陰戾。
劉荷花被他嚇了一大跳,哭著抹眼淚,痛心疾首的說:“老大啊,你……你怎么現在變成這樣了,你、你以前……你以前也不這樣啊!”
徐鳳霞聞言,立馬變了臉色,有些譏諷的陰陽怪氣說道。
“哎呦,娘,你這是什么話啊,你就直接明說是我攛掇建軍的唄,還拐彎抹角的內涵人,你點誰呢?”
劉荷花一怔,嘴唇嚅喏著,哭紅了眼睛,伸手指著她,悲痛欲絕:“你、你、你……”
“唉!家門不幸啊!”
劉荷花哭的泣不成聲,她捂住臉,肩膀止不住顫抖著,又無奈又心痛又難過。
白建宗狠狠擰起眉頭,表情嚴肅的看向白建軍和徐鳳霞,語氣也帶了幾分惱火:“大哥,大嫂,你們對我和桂花心里有怨氣,那就只沖著我們來,欺負爹娘算什么本事?”
“再怎么說,爹娘也是生你養你的人,做人不能不孝順,大哥,你有點太過分了!”
徐鳳霞不滿的瞥他,冷嗤:“切,裝什么呢,假好人!”
“夠了!”
白衛國深吸一口氣,沉下臉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老大,我對你真的太失望了!”
“跟家里人放著好日子不過,你和你媳婦兒就非要作妖,給家里整得烏煙瘴氣!”
“你們兩個……咳咳!”
白衛國氣的又狠狠咳嗽幾聲,臉色有些發白,捂著心臟,大口喘了幾下氣,慢慢平復下來,才伸手指著白建軍的鼻子,惱怒的咬牙說道。
“你們兩個喜歡折騰是吧?不想要五,也不想要六,那就都別要!”
“周隊長,我決定好了,給老大家三,老二家七!”
白衛國話音落地的瞬間,整個屋子的人都震驚的瞪大眼。
白建軍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他,沒有血色的嘴唇顫抖著,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臉色瞬間陰郁到極點。
白建軍猛的攥緊拳頭,瞪起眼睛,額角青筋畢露,梗著粗紅的脖子立馬就暴起上前,想要一把拎起白衛國的襯衫領子揍人!
“哥!”
“建軍!”
白建宗和周軍急忙起身拉住他。
周軍陰沉著臉,狠狠推了白建軍一把,怒道:“行了,建軍,差不多就得了!”
“你爹一開始要給你六,是你自己不同意,貪得無厭,還對父母出言不遜!”
“你這么不孝順,你爹還樂意給你三,要是換我來,我就一分錢不給你!”
周軍真是看不下去了,他剛才忍了好久。
他攔著白建軍,額角疼的直突突,語氣嚴肅的說:“建軍,不是我多事,我真得說句公道話。”
“你要這么不服氣,就是覺得你爹娘偏心,那你就有點骨氣一分錢都別要,真有口志氣不要的話,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徐鳳霞也嚇了一跳,聽見周軍的話,不滿的瞪起眼,扯著尖銳的嗓子大聲嚷嚷:“周大隊長,我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多管什么閑事呢?”
“我和建軍憑什么不要啊?他不是公爹的兒子嗎?憑啥都給老二?!”
“夠了!”
白衛國重重一拍桌子,雙眼氣的通紅,渾身顫抖著捂住心臟,嘴唇發青,心臟疼的一陣一陣抽搐,緊緊閉上眼,斬釘截鐵的說。
“你、你……”
“你這個不孝子,你和鳳霞……你們兩個,給我凈身出戶!”
“滾,現在就給我滾!”
白衛國怒氣沖沖的說完,整個人臉色一變,“噗”的一聲,竟是被氣的直接噴出一大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