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沈延庭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感覺到某個部位隱隱一抽。
他猛地咳了一聲,抬手壓了壓帽檐,語氣突然生硬。
“時候不早了,快走吧?!?/p>
看來這事,他還得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告訴她。
——
巡查組走后,后勤部的難得清閑幾日。
宋南枝整理完這個月的布料消耗單,拿著文件走到孫大力的辦公室。
“孫主任?!彼龑⑽募诺睫k公桌上。
“這是這個月的出庫單,需要您簽字?!?/p>
孫大力接過文件,翻看了幾頁,拿起鋼筆,簽上了名字。
宋南枝接過簽好的文件,沒有立刻離開。
孫大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還有事?”
宋南枝:“孫主任,我這個被服技術指導崗位,新招的人什么時候能到?”
孫大力眉頭慢慢蹙起?!靶抡械娜耍俊?/p>
宋南枝心里咯噔一下。
“南枝同志,你這是從哪聽來的消息?”
“這個崗,從來就沒有招過人?!?/p>
宋南枝握著文件的手指收緊了一下。
又被沈延庭騙了。
當初說要她幫忙頂替一下,原來就沒想讓她走。
她還是頭一次見有人上趕著喜當爹的。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還要再去確認一件事。
——
訓練場上,夕陽把整片場地染成了橙紅色。
宋南枝藏起來,看著那輛熟悉的吉普車駛離。
沈延庭握著方向盤的側影在車窗后一閃而過。
直到消失在視野盡頭,她才走過去。
訓練剛結束,周鐵柱通常會晚一些離開,負責清點器械,收拾文件。
宋南枝手里提著個飯盒,等在拐角處。
幾分鐘后,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
周鐵柱背著個軍綠色的挎包,腳步聲越來越近。
“鐵柱同志。”
周鐵柱猛地剎住腳步,抬起頭,看到是她,明顯愣了一下。
“嫂,嫂子?你怎么在這兒?”
“團長他剛走。”
“我知道?!彼文现︻D了頓,“我是轉門來找你的。”
周鐵柱被她看得心里發毛,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自從上次把團長暗戀她的事抖出去,他日日擔驚受怕。
“嫂子,我......我得去吃飯了......”
“就幾句話?!彼文现有Γ安粫⒄`你太久的。”
周鐵柱的臉色變了變,想找個借口離開,但對上宋南枝的眼神。
話堵在喉嚨,怎么也說不出來。
沈團長和這位祖宗,他誰也不敢得罪。
“嫂子......”他聲音發干,“有什么事,要不明天去團部說?”
“我就想現在說。”宋南枝向前一步。
周鐵柱被她逼得又退了一步,后背幾乎抵在鐵皮墻上。
鐵皮被曬了一天,滾燙的溫度傳來,他卻不敢動。
宋南枝把手里提著的飯盒遞到他面前。
“這個,給你的。”
周鐵柱的眼睛瞪大了,他沒敢接,“嫂子,這是......什么意思?!?/p>
“賄賂?!彼文现p飄飄地一句。
周鐵柱:......
“你打開看看。”
周鐵柱遲疑了幾秒,最終還是接過了飯盒。
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七八塊紅燒肉,肥瘦相間,每一塊都裹著油亮的醬紅色。
周鐵柱不爭氣地咽了下口水。
“食堂師傅說,你最愛吃紅燒肉,但供應少,每次你都搶不上?!?/p>
宋南枝的目光落在他臉上,“鐵柱同志。”
“你跟著沈延庭這些年,沒少受累,這些是嫂子的一點心意?!?/p>
“嫂子......”周鐵柱狠狠眨了眨眼,“你想知道什么?”
宋南枝一字一句,“沈延庭,有沒有打過離婚申請?”
空氣凝固了。
周鐵柱的表情掙扎,整個人像被架在火上烤,額頭布滿了細汗。
他真是眼賤。
那天團長讓他燒了,他非得好奇地拼湊起來看看。
“嫂子,這事......”他聲音干得發澀,“這事您真不該問我......”
宋南枝沒說話,只是看著他,周鐵柱是藏不住事的人。
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來,他一定知道。
“團長他......”周鐵柱被迫開口,“他對您怎么樣,您心里不清楚嗎?”
“清楚?!彼文现β曇羝椒€,“但我想聽的,不是這個?!?/p>
“嫂子?!敝荑F柱幾乎是哀求,“您就別為難我了。”
“團長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宋南枝打斷他,“所以,沈延庭讓你干了什么?”
周鐵柱:......
“團長讓我......”他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燒了?!?/p>
燒了?
宋南枝蹙緊了眉。
離婚申請,沈延庭壓根沒打上去?
周鐵柱閉了閉眼,搞不懂這兩位祖宗在玩什么?
在審訊王大強的時候,團長就知道了嫂子肚里的孩子是他的。
怎么嫂子到現在,像是還蒙在鼓里?
“飯盒你拿著?!彼文现Φ穆曇艋謴土似届o。
“趁熱吃?!闭f完,她轉身就走。
回到家。
宋南枝剛進門,沈延庭正端著兩盤菜從廚房出來。
“回來得正好,快洗手吃飯。”他把菜放在桌子上。
宋南枝換了鞋,應了一聲,“嗯?!?/p>
“說去接你的,你非不讓?!鄙蜓油ピ谧肋呑聛?。
“自己走回來,累不累?”
“不累?!彼文现﹃P了水,走到桌邊坐下。
沈延庭夾了一筷子蝦仁,放進她碗里。
“嘗嘗,今天碼頭剛送來的,挺新鮮?!?/p>
宋南枝拿起筷子,夾起來,放進嘴里。
一顆蝦仁嚼了很久。
沈延庭抬頭看她,“怎么了?情緒不高?”
宋南枝直接開口問道,“我那個崗,新招人了嗎?”
沈延庭咀嚼的動作慢了半拍,但很快恢復如常。
“這段時間忙?!彼_口,聲音隨意地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忘了?!?/p>
忘了?
輕飄飄的兩個字。
宋南枝順著他說,“是嗎。”
然后,她往前傾了傾身子,手肘撐在桌面上。
“那離婚申請呢?”她眼睛盯著他,“這個也是忙忘了?”
沈延庭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下頜線繃緊了。
但也只持續了一秒。
下一秒,就恢復隨意,“對?!?/p>
語氣輕松得近乎敷衍,“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