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料到了結果,宋南枝的心還是狠狠地抽了一下。
沈延庭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已經恢復了慣有的冷硬。
“如果你需要,孩子的戶口,我來辦。”
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疏離。
說完,他沒再多停留一秒,轉身離開。
宋南枝看著他消失在門后,終于支撐不住。
沿著墻壁滑坐到地上,將臉埋在膝間。
沈延庭是給了自己和孩子一條生路。
可他們的關系,卻畫上了句號。
——
接下來的幾天,沈延庭沒再回來過。
周鐵柱看著自家團長眼底的紅血絲,硬著頭皮問。
“團長,今天的工作安排就這些了,您還有什么指示?”
他想讓團長早點回去休息。
沈延庭頭也沒抬,聲音冷硬,“下個月的工作計劃呢?拿過來。”
周鐵柱一愣,“下個月的?”
“團長,下個月的訓練計劃和后勤預案,您已經核定完了。”
他心里暗暗叫苦,團長這是怎么了?
就為了把下個月的時間空下來,跟嫂子回海城結婚?
這些天吃住在團部,帶著他們玩命的趕進度。
現在居然又要問下個月的工作計劃?
沈延庭煩躁地擰緊眉頭,將鋼筆往桌上一撂。
“這么大個團部,還能沒事干!”
他不能閑下來,一閑下來,那個女人就會無孔不入地鉆進他腦子。
周鐵柱被吼得脖子一縮,連忙立正,“是!團長,我這就去再梳理一遍!”
他心底明明在哀嚎,團長這哪是工作啊,這是在玩命!
中午,團部食堂。
沈延庭沉默地扒著飯,味同嚼蠟。
隔壁桌坐的是姜營長,有人打趣他,“怎么沒見你媳婦給你送飯?”
“跟你鬧脾氣了?”
姜營長沒注意到身后的沈延庭,“哪兒啊!是團長媳婦生病了。”
“我家那口子跟她關系好,這幾天兩頭跑著照顧,哪兒還顧得上我?”
沈延庭手中的筷子頓了頓,夾菜的動作僵在半空。
宋南枝,生病了?
他眉頭蹙得緊緊的,沉默了好一會,終究“嚯”的一聲站起身來。
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吸引了周圍的目光。
他直接無視,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周鐵柱正端著飯碗,見狀趕緊放下追出去,“團長!您去哪?下午還有......”
“回家!”沈延庭頭也不回,扔下兩個硬邦邦的字。
周鐵柱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回家?團長終于肯回家了?
——
床上。
宋南枝是在一陣灼熱的干渴中醒來的。
她試著起身,卻發現渾身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小夢......水。”
良久,她似乎聽到了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
一道身影靠近床邊,擋住了窗外的光線。
緊接著,她感覺到身旁的下陷,她在迷迷糊糊中被托起后頸。
一杯溫水遞到了她的唇邊,她貪婪地喝下了一整杯。
透過朦朧的視線,她好像看到了沈延庭冷硬的下頜線。
“延庭......”她無意識地呢喃道。
她又覺得是自己燒糊涂了,沈延庭不會再理她了。
喝過水,宋南枝被重新放回到床上。
夜里,她被烤得輾轉反側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一塊冰,把自己裹住。
舒服得令她輕哼出聲,將自己滾燙的小臉一整個貼過去。
也終于在今晚,安穩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
宋南枝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能輕松地坐起來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燒已經退了。
活動了一下身子,她掀開被子下床,去衛生間洗漱。
她伸手去拿自己的毛巾,目光卻猛地頓住。
一條深藍色的毛巾掛在上面,是沈延庭的。
可他那天已經讓周鐵柱把這些日常用品,帶到團部了。
對外說是團里最近特別忙。
昨晚,沈延庭回來過?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小夢端著個搪瓷缸子進來,“南枝姐,你醒了!”
“快,趁熱把我剛熬的粥喝了!”
她說著,順手就摸上宋南枝的額頭,松了口氣。
“可算是不燒了!你昨天那樣子,真是嚇死人了。”
宋南枝接過粥,“小夢謝謝,昨晚麻煩你了。”
“還有那塊冰,你在哪弄的?你竟然會懂物理降溫?”
小夢愣了一下,滿臉茫然,“什么物理降溫?”
“就是你昨晚在我身邊放的那塊冰,很涼很舒服。”
她話音剛落,小夢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哪有什么冰啊?那是沈團長!”
“難怪他讓我們家老姜去弄來一大桶摻著冰碴子的深井水。”
宋南枝的手猛地一頓,粥差點灑出來。
“你是說,沈延庭回來過?”
小夢:“沈團長回來,看你燒成那樣,臉都白了。”
“還說你這體質吃不了藥,他可真是個狠人,能想出那招給你降溫。”
“就那么直接地把自己泡進冰碴子里,光是想想就讓人打哆嗦。”
小夢湊近她,“南枝姐,沈團長可真是把你放心尖上疼啊。”
“寧可自己受那份罪,也見不得你難受。”
這時候,宋南枝聽不得這種話,她徹底僵住了。
想起昨夜自己像藤蔓一樣,纏上那塊冰涼。
一股酸楚瞬間沖垮了她,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在她手背上。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小夢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她,“南枝姐,你怎么了?”
宋南枝沒回答她,極其認真地說道,“小夢,我出去一趟。”
——
團部辦公室。
“進來。”
宋南枝推門進去。
沈延庭稍抬頭,見是她,目光停頓了幾秒。
隨即,自然地別過臉,“有事?”
宋南枝站在辦公桌前,被他公事公辦的態度刺了一下。
手指微微蜷縮,“昨晚......謝謝你。”
沈延庭嘴角扯動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
“不用謝我。”
“婚一天沒離,我就要盡我的責任。”
宋南枝被他這話堵得喉嚨發緊,后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又是一陣沉默。
沈延庭沒再抬頭,再次開口,“還有別的事?”
宋南枝怔住了,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趕人。
“......沒有了。”她低聲說完,轉身出門。
剛拉開門,差點與周鐵柱撞個滿懷。
“嫂子!”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
從文件夾里面抽出一張蓋著紅印的紙條。
“這是您之前要的查后勤部檔案的審批條子。”
“這幾天一直被團長揪著干活,我給忙忘了,沒耽誤你事吧?”
“沒有。”宋南枝接過來,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辦公室里面。
沈延庭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
他真的有這么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