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身上那血,我的老天爺,絕不是一點半點,怕不是真出人命了吧?”
一個老成些的農民倒吸了一口冷氣,死死攥緊了手里的鐵鍬。
“快離她遠點,這種瘋子現在啥事都干得出來,她手里還有刀。”
“當家的,咱家的娃還在田頭玩呢,快去把孩子抱回來。”
一個女人帶著哭腔喊道,現場頓時更加混亂。
人們驚慌地向后退卻,下意識地抓起鋤頭、鐵鍬、扁擔等所有能稱之為“武器”的農具。
緊張地擋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基本的防線。
所有人都緊緊盯著那個步步逼近的血色身影,喉嚨發干,心跳如鼓。
卻沒人敢真的上前去阻攔那個,明顯已經徹底失去理智的女人。
空氣中彌漫開一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感。
幾乎就在狗蛋跑去報信的同一時間,另一個方向,顧明也正經歷著此生最大的恐懼。
他感覺自已這輩子都沒跑得這么快過,肺像破風箱一樣撕扯著疼痛,心臟狂跳得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他不敢回頭,仿佛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父親慘死的模樣和張彩秀那沾滿鮮血、瘋狂追來的身影。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快點找到村長,找到能主事的人。
他之所以知道村長的具體位置,是因為下午他們本來就是在一起的。
結果劉愛英說孩子發燒,讓他們父子倆回去,結果一回去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他一路跌跌撞撞,鞋子跑丟了一只也渾然不覺,恐懼已經攫取了他所有的感官。
當他終于遠遠看到水渠邊那片田地里聚集的人影,辨認出那個穿著灰色汗衫、背著手正在查看的身影就是村長時。
一種混合著找到救星的激動,和巨大恐懼的情緒瞬間爆發出來。
他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了過去,離著還有十幾丈遠,就已經揮舞著雙臂,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發出撕心裂肺的、變調的哭喊道。
“村長,村長,不好了,殺,殺人了!!死了!都死了!!”
他這凄厲得不似人聲的呼喊,如同又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已經惶惶不安的村民們心頭。
所有正在勞作或準備收工的村民都停下了動作,驚愕地轉過頭。
看向這個如同從血水里撈出來、狀若瘋魔的年輕人。
顧德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
當他看清來人是顧明,并且渾身血跡、狼狽不堪時,心頭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籠罩了他。
他臉色一沉,厲聲喝道,“顧明,你鬼叫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什么殺人了,誰死了?”
村長瞬間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就算他再恨顧立凱這一家人,也不能不管。
顧明“噗通”一聲癱倒在顧德華面前的田埂上,泥土和汗水、淚水、血水混在一起,糊了他一臉。
他雙手死死抓住村長的褲腿,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抬起頭,露出一張因為極致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語無倫次地哭嚎道。
“村長,是,是張彩秀,是那個瘋婆子。
她,她拿著菜刀!她把我爹,把我爹給砍死了。
還有我媳婦,也,也倒在了血泊里,現在不知死活。
反正好多血,到處都是血啊村長!村口,村口路上都是!!”
“什么!”
顧德華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一柄重錘狠狠砸中。
眼前猛地一黑,身體晃了晃,差點沒站穩。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張彩秀?那個被他趕出家門。
應該在外面自生自滅,或者灰溜溜躲到哪個角落去的女人,竟然敢殺人?
還殺了顧立凱和劉愛英?
“你,你胡說八道什么?”
顧德華又驚又怒,一把揪住顧明的衣領,試圖從他混亂的敘述中理清頭緒,聲音因震驚而拔高。
“張彩秀她一個婦人,她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這到底怎么回事?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
他還是不相信這會是真的,顧立凱再怎么說也是個男人,怎么會被一個女人殺死?
“是真的,千真萬確啊村長,我親眼所見。”
顧明涕淚橫流,聲音嘶啞,渾身抖得像篩糠。
“我和我爹剛回到家沒多久,那瘋婆子就拿著兩把菜刀沖進來了。
見人就砍,跟瘋了似的,我爹,我爹和愛英都被她砍了好幾刀。
我們拼命往外跑,想喊人,跑到村口,她還是不肯放過。
她還追上來,把我爹活活砍死了,現在就倒在路中間。”
他刻意隱去了,自已關鍵時刻推開父親獨自逃命的細節。
“就在村口,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那村子上的人呢?”
村長的聲音因為震驚和憤怒而顫抖,臉色變得鐵青。
村口那是人來人往的地方,這影響太惡劣了,萬一傷到其他人。
他這個村長的責任就大了,顧家村以后也會讓別人害怕。
顧明聽到村長問其他人,他只能哭著搖頭。
他跑都來不及,哪里還顧得上去管其他人。
“那瘋婆子呢?張彩秀她現在人在哪里?”
村長急聲追問,胸口劇烈起伏,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現在必須立刻要去控制住局面,抓住張彩秀,不然真怕出大事。
“她,她,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把我爹砍死了,嗚嗚。”
顧明還是繼續搖頭的哭著,當時他推開他爹就顧著跑,哪里還敢回頭看。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極度驚恐,聲音充滿了絕望的看著村長道。
“村長,她會不會來找你?
她瘋了,她一邊砍還一邊喊過你的名字。
她會不會來找你算賬?畢竟當初是你趕她出村子的。
村長你要小心啊,她有可能真的會來殺你!”
顧明想到這個,他慢慢的起來,就想后退。
他現在離開這里,要想安全,還是得要去鎮上的治安隊才行。
待在村長身邊,萬一村民怕死不敢去打張彩秀怎么辦?
“找我?”
顧德華瞳孔驟縮,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他瞬間就明白了張彩秀的邏輯。
這個瘋女人把她自已造下的所有的不幸,都歸咎于自已當初將她趕出家門了。
這樣一來,她還真的有可能會來找自已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