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泱進入秘境，身影消失后。
所有人都握著令牌，卻無一人動彈，視線都在葉靈兒身上，眼神詭異。
葉靈兒感受得很清楚，卻不敢回頭。
她很清楚，在場中大部分人和魏泱的關系都很不錯。
這一次在秘境，她最大的靠山只有一個人——
藥無非。
“魏泱姐姐就是這么認真，我就是昨晚在院子里跟她說，我會比她先找到福壽果……”
努力圓了一波，順便隨口污蔑了兩句。
葉靈兒拉扯著藥無非的衣袖：“藥公子，我們走吧。”
藥無非瞥了眼葉靈兒，很是敷衍的應了一聲。
聽魏泱的話，肯定是要來找葉靈兒的，到時候他守株待兔也不錯，就沒有讓葉靈兒松開。
兩人一同消失后，緊跟其后的是幾個面容陌生的弟子。
此時，巨劍上留下的人里，九成都是熟人。
氣氛忽然就松緩下來不少。
太乙拿出三枚銅幣，上前兩步：“出發前，不然我給大家卜一卦？一人九九下品靈石就好，不靈不要錢——哎呦！”
身后，一只腳踹在太乙的屁股上，將他踹了個踉蹌。
靈龍越過他：“死神棍，趕緊出發，再廢話我把你的銅幣全都換成冥幣。”
銅幣在空中飛舞兩下，就要落下，趕緊被太乙抓住。
他低頭看了眼。
眼神微動。
面不改色收起，苦笑著跟周圍的人打了聲招呼，跟著靈龍從巨劍上一躍而下。
“是要趕緊出發，趕緊的好啊，時間不等人。”
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話。
在場人都不是蠢貨，都聽出他話里有話，再想到剛剛突然出現意外的卜卦。
慧心雙手合十，輕聲道：“看來，這次要一起走了……許菘藍施主，蘇珂施主。”
在魏泱跳下去的時候，就想跟著下去，結果被許菘藍拉住。
這會兒聽到慧心的話，蘇珂干脆一左一右拉著兩個人，直接跳了下去：
“哎呀，你們兩個磨磨唧唧的，再晚點，我追不上魏泱姐姐了……哥，你再這樣我生氣了！真是給你機會，你也不會抓！”
這時小一也已經下去，全程除了李青竹，無人發現。
隨著蘇珂抱怨的聲音逐漸消失，巨劍上只剩下丁零幾人。
剩下人互相看了幾眼，越過一直沒有出聲的劍宗三人，也緊跟著下去。
等巨劍上只剩下劍童子，白酒和黑久，李青竹忽然道：
“看見什么了？”
劍童子此時終于抬頭，眼神深邃不似孩童，許久，張嘴。
九柄小劍，深深潛入舌上，如同長蛇纏繞，花紋復雜。
刺——
一道劍氣，從其中一柄小劍上飛出。
劍氣四周環繞無邊殺意，只一眼，就如墜入血海深淵。
劍童子生而知之，除了年紀小，李青竹從未真的將他當做孩童。
李青竹知道劍童子，用劍意認人的本事。
只是此刻這道劍意，卻是讓李青竹覺得有些奇怪，甚至是驚訝：
“怎么會是修羅——”
劍童子搖頭，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徑直落下。
身后，黑久和白酒自然跟上。
等巨劍上再無一人，李青竹這才收劍，卻沒有往秘境上空去，而是如流星墜入萬妖林深處。
先是一片寂靜。
下一刻。
轟——！！！
萬妖林一片地區，如隕石砸落，上萬妖獸被砸成肉泥，血腥沖天。
“吼——！！”
虎嘯沖天：“李青竹！你劍宗是要與我萬妖林開戰嗎！我們和蒼官王朝有契約，元嬰不得對元嬰以下妖獸隨意出手！”
李青竹的聲音冷硬無比，響徹萬妖林深處：
“三千世界，強者為尊，區區筑基、金丹妖獸，見我不拜，視為不敬，留之何用……若有意見，下次長點腦子，見我提前三叩九拜，若我看到，興許還能饒爾等一命。”
說這些的時候，李青竹如同結巴一樣、只說重點的習慣，仿佛消失一般。
“……”
萬妖林中沉默半晌。
許久。
虎嘯再起：“……李青竹，爾等莫要囂張，終有一日——”
李青竹又是一腳踏出，將一片地方的妖獸碾碎，這才沖天而起，往秘境上空飛去：
“什么蟲子，敢弄臟我的鞋子，不知所謂。”
“……”
萬妖林深處，再無聲響。
許久。
一陰柔聲響起：“大哥莫急，千秋之計，不急一時，現在他們越猖狂，之后就跌得越慘。”
“小三，你說不急就不急？當時契約之事我就覺得不對，人類最是狡猾，我們當時就該殺出去，殺個天翻地覆，殺得他們膽戰心驚，再不敢和我們作對！”一妖狂妄叫囂，話語間還有這對陰柔聲音的不滿。
“二哥，你莫不是忘了，若是當時能殺的出去，原來的三當家就不會死。”陰柔之聲，情緒沒有起伏，只是平靜訴說事實，卻讓萬妖林的二當家閉上了嘴。
這時，大當家才終于出聲：“……等了這么多年，不急于一時，五年后，還有五年，等連通上界的通道打開的，我們就能回到屬于我們的地方……上屆，才是我們的家。”
話落。
再沒有妖獸多說什么，徒留一片血肉和這段的樹木混雜在一起。
散發的血腥味，沒多久就引來不少妖獸。
妖獸相食的一幕，是萬妖林的常態，并不值得驚訝或者惡心。
萬妖林深處，屬于三個當家的地盤，各在一角，呈現三足鼎立之勢，間隔足有百里。
其中屬于三當家的一角。
精制座椅前，一猴妖跪在地上，后背挺直。
令人震驚的是。
猴妖的頭部，被圓潤的切割開來，露出白玉一般的猴腦。
靈力的作用下，沒有絲毫血液飛出，臟污四周。
生生被剖開頭殼，讓猴妖疼的渾身都在顫抖，但在身前之人的注視下，卻不敢動彈半分。
一白皙之手，指尖捏著晶瑩剔透的玉勺，挖吃豆腐腦一般，挖下一點白玉一般的猴腦。
只一個動作，就讓猴妖眼神恍惚，幾乎要昏死過去，哪怕如此，猴妖的身體依然直在原地，沒有絲毫變化。
對座椅上存在的恐懼，早已越過生死。
幾乎慘白的唇輕張，抿下這一小口猴腦，滿意點頭：
“果然，還是新鮮的好吃……行了，抬下去吧，若是之后還能保持這樣的口感，下次多給他們半成的仙靈粉。”
一句話。
所有妖獸本對猴妖的可惜，剎那變化，只剩下羨慕和嫉妒。
一直將自己當成雕像的妖獸們，此時走出兩人，將眼中充滿感謝和激動的猴妖抬下。
很快。
這里又恢復了無邊的寂靜。
“朱亥呢？”
隨著三當家一句話，立刻有人道：“回三當家，朱亥已經來了一個時辰，就在外面。”
三當家對朱亥等了多久，并不感興趣，只隨口道：“讓他進來。”
一直在門口的朱亥，聽到宣傳，就往屋內去，和被妖獸抬著、已經沒了聲息的猴妖擦肩而過。
他清晰看到了猴妖腦子上，那只被挖去指甲蓋大小點地方的‘傷口’。
面上沒有絲毫變化，朱亥進屋后，很是自然開始匯報自己在外面的‘生意’，正在照常進行。
所有行為，都十分合理。
得到的結果，也和目的完全匹配。
聽起來，這是一次完美的行動。
唯獨一點。
若讓魏泱來聽，立刻就能找到被朱亥故意漏掉的地方那個——
‘鬼面’。
朱亥的描述里，沒有絲毫鬼面的影子。
三當家隨著朱亥的描述，就這樣安靜聽著，一手輕輕敲打扶手，沒有什么動靜，卻牽動著屋內所有妖獸的心，讓他們絲毫不敢分神。
忽然。
手指敲打的動作停下。
剎那，所有妖獸的心跳和血流都幾乎停滯，不敢露出絲毫聲響動靜。
三當家輕呼一口氣：
“不錯，你辦事，我果然放心。”
朱亥笑瞇瞇低頭：“都是三當家的命令，屬下只是聽從命令辦事，三當家算無遺策，若是辦砸才是問題。”
三當家輕笑，卻莫名有一股份，吹進在場妖獸的骨頭縫里，讓人渾身發抖。
“朱亥啊朱亥，若有一日我這里出了問題，我第一個就殺了你，你這個妖，不像妖，像人。”
朱亥笑容不變。
三當家像是覺得沒意思了，揮揮手：“都滾吧，真是沒意思……朱亥，去看看你妹妹吧，她最近好了很多。”
朱亥臉上表情終于有所變化，彎腰再次感謝后，后退兩步，這才轉身離開。
等房內都空了。
三當家一手撐著腦袋，透過屋頂看著浮在他們腦袋頂上的福壽秘境。
“羅屠啊羅屠，老子當年真是被你一句話坑慘了。
五年后若是我出不去，我就要掀了天元宗的底了，隱峰隱峰……
一直被憋在這里，要當變態，還要把你找出來的小蟲子想辦法弄死，培養一個分神很麻煩的啊。
再出不去，我真的變態給你看哦。”
半空。
像是感受到來自萬妖林深處的目光，羅屠微微低頭，不經意間揮手一樣，比畫了一個‘五’。
三當家‘哼’了一聲，聲音低下去：“……就五年。”
話落。
三當家忽然伸手。
一直在門口當守衛的幾只妖獸，被一掌拍死：
“誰讓他們在我們當柱子的？長得太丑，實在礙眼，拿去烤了。”
朱亥聽到動靜，回頭。
身側帶路的妖獸還年輕，不由嘟囔了一句：“上次明明還說，守衛長得太好看，是人族派來的間隙，現在有又說這些人太丑。”
朱亥側目：“慎言……只這一次，我當沒有聽見。”
小妖立馬白了臉，低頭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帶路。
朱亥看著身前小妖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這只小妖是真的這么覺得，還是有誰派來嚼舌根，想計謀些什么的。
所有的猜測，在看到正在花園里撲蝶的兔妖的時候，拋之腦后。
兔妖人身，兔耳。
化形不完全。
眼神清澈，如稚子。
“你是誰？”兔妖好奇詢問，又有些害怕，躲在樹后，只露出腦袋。
朱亥什么都沒有說，只又看了眼兔妖，對身側的小妖道：
“走吧。”
小妖驚訝：“您不是來看妹妹的嗎？現在就——”
朱亥打斷他：“錯了，不是她，走吧。”
小妖還要說什么，卻只看到朱亥的背影，回頭看看兔妖，趕緊跟上前面的身影。
等離的遠了些。
朱亥終于停下。
身后小妖終于趕上：“朱大人，三當家不是讓你去看你妹妹嗎？見到了怎么不多說兩句，平日里你都不怎么在，這次不好好聊聊嗎？”
話落。
朱亥嘆氣一聲：“演過了啊。”
小妖沒有異常，只是疑惑：“朱大人你在說什么——”
話音未落。
這片空地，倏然漆黑一瞬。
“嘎吱，嘎吱。”
咀嚼聲中，朱亥模糊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話，太多了啊。”
在三當家這里干活的妖，話多的早死完了，哪輪得到他。
天再次亮起。
除了少了一只妖外，這片地方沒有絲毫不同。
朱亥理了理衣服：
“該走了。”
一個月后，他還要帶人去參加鬼面的考核。
若是順利，這個人或許可以成為他去到‘上面’的機會。
五年。
這么多年等待和經營，他才終于有了‘五年后’這一次機會，若是抓不住……
“被畜養、宰殺，不如搏這一次，打不了一死了之。”
朱亥的身影消失在萬妖林中。
屬于三當家的美目忽然從虛空浮現，望著朱亥離去的背影，帶著期待：
“已經給你鋪好了路，你可要努力加油，五年后我能不能從萬妖林離開，你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啊。”
一群玩腦子的人的計中計，魏泱無從知曉。
此刻。
魏泱進入福壽秘境，看著四周一片漆黑，除了黑就是黑，和玉簡里任何一處信息都對不上號。
陷入沉思。
“都說認真做事比不上作弊的，作弊的比不上走后門，現在看，就算走后門，也架不住考題都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