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無非看著一副‘我知道你想要我,但我一直不從,現在我遇到危險,你有了我的把柄,我只能無奈屈服’模樣的葉靈兒,忽然傳音道:
“所以,你表達‘聽話’的辦法,就是把我派去幫你的手下吸干凈,然后強大你自己?這種‘聽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著實是大開眼界。”
一番話。
葉靈兒倏然睜眼,瞳孔收縮:“……你,你怎么——”
藥無非嘴角微微勾起:
“你是指,我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那是我的手下,你覺得我讓他的神魂入你的體內幫你,我會沒有手段知道他的情況?
還是指,我是怎么知道,你不止殺了他,還吸收了他的神魂強大你自己的?
強大神魂之法,并不多。
其一,功法,但不能速成。
其二,天材地寶,可以速成,但這一類寶物一定會有藥力儲存在你體內,神魂強大的人很容易就能發現。
其三,歪門邪道之法,如南疆蠱蟲,如一些偏遠之地的術法,這些大多條件苛刻,且容易引起心魔。
其四,就只剩下外力了。
我想,你應該是有一個能破壞人的神魂,吸收他們的一些東西,然后強大你自己吧?
又或者,你只是吃到了一些邊角料,大頭都在對方那里?
我想想,能做到這些事情的‘外力’,可并不多。
我想想,妖獸?不不不,這一類的妖獸胃口很大,不可能會和你合作。
域外妖魔?也不是,它們‘吃人’向來來者不拒,可不會只吃神魂,修士的血肉也是上好補品,不可能會放過。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不過,這一點倒真是令我有些驚訝了。”
在葉靈兒驚恐,像在看非人存在的目光中,藥無非笑容和煦、陽光:
“我記得在前朝,有一種形似蚊獸的災禍,非特異之人,看不見,摸不著。
用口器吸食人類之精華。
身形顫動間發出聲響,能影響人的情緒。
這種災禍數量極少,前朝記載中,只有兩例。
第一只出現的蚊獸災禍,一出現不知道天高地厚,沖入天璽皇朝……看你的表情,你沒有聽說過?
真是可憐,完全被災禍操控了啊。”
藥無非說著可憐,卻全然沒有半點可憐葉靈兒的模樣,反而眼中帶著微不可見的嫌棄:
“這種蚊獸災禍沖入天璽皇朝,四處‘覓食’,尤其是愛找那些天才下嘴。
當時不少天才忽然斃命,皇朝派人調查,發現死去的天才,靈根、靈力都被吸食。
有高強修士還發現,這些天才的氣運,也被吸走了。
重要的是,這些天才身上附有幾乎微弱不可見但確實存在的皇朝氣運。
也就是說,災禍在吸食這些天才氣運的同時,也吸食了皇朝氣運。
這可是捅了馬蜂窩了。
沒多久,這只蚊獸災禍就被陣法困住,被修士……當時的煉氣士,用術法顯影,然后引來天火和天雷,徹底滅殺。
但之后有記載,這蚊獸災禍在死之前曾口吐人言,讓她的孩子遠離天璽皇朝。
只是之后不論怎么搜尋,都沒有找到這災禍孩子的位置。
現在看來,這災禍是不知道怎么的,躲開了前朝封印,然后……
找到你這么一個‘幸運兒’了?”
幸運兒三個字。
在此刻,從藥無非嘴中吐出,帶著滿滿的反諷意味。
葉靈兒只覺得自己的自尊被徹底踩在腳下。
她想憤怒轉身離開。
也想大聲怒斥藥無非。
但只要想到事情敗露,被圣上褫奪公主身份,成為一無所有,誰都能踩一腳的賤民……
葉靈兒沉默半晌:“……你到底想讓我做什么?”
藥無非笑容更盛一分:“我要做什么,自然有自己的辦法可以做得到,你應該說的是——你要付出什么,才能打動我。”
葉靈兒機械地重復了一遍藥無非的話。
不知道是怎么的。
在徹底放下尊嚴,以及在藥無非面前保持的形象后,葉靈兒反而覺得自己輕松不少。
一些話,說出來,也和自己想象中的難以啟齒不同。
藥無非只一眼就看出了葉靈兒此刻的狀態。
破罐子破摔。
說得再難聽點……
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老賴。
這種人,藥無非最是看不上,但同時的,他也最清楚不過,就是這種人才更好利用。
畢竟。
只要你給他們想要的,他們自己就能為了自己的目的,想方設法、沒有底線地去做任何事。
也就是所謂的……
高位者下達命令,臟的從來都不是自己的手。
藥無非見狀,也不再刺激葉靈兒。
再怎么說,葉靈兒也算是矮子里的高個,用起來也還算趁手。
他別開目光,再次傳音道:
“告訴我,你要求我做什么?”
葉靈兒聽到這里,眼睛一亮,立馬道:
“京城的那個人,我要他死!以最快的速度死!一定要趕在傳送陣帶我們去京城前,讓他徹底無法開口!最好,送他們全家一起上路!!”
說著。
葉靈兒將京城里幫她的人的身份,以及他們做的事情,全數告知給了藥無非。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在唯一能救她于水火中的救世主面前,葉靈兒也不敢再在這上面隱瞞什么。
藥無非聽著,對葉靈兒的所作所為和滅門的要求,沒有絲毫反應。
直到葉靈兒講完,藥無非才道:
“手段粗陋,破綻多得如同漏風的茅草屋,想出這個辦法的人,怕是滿腦子都想著怎么陷害,同時還覺得自己是個天才,想出來的計謀沒有絲毫破綻吧?這種人,還真是不多見了。”
這般說著。
葉靈兒卻沒有半點生氣,反而跟著罵道:
“他當時答應我想辦法的時候,那樣的信誓旦旦,我還以為他可以處理好一切,沒想到就是個草包,自己辦事不力,現在還差點把我拖下水,廢物一個!”
藥無非瞥了毫無自知的葉靈兒,嘴角動動。
嘲諷的話還是沒說出口。
說實話。
懶得罵了。
不說別的,藥無非在葉靈兒身邊這段時日,對她的所作所為不說全然知曉,但也知道個六、七分。
總的來說。
戰天璇斥罵葉靈兒的那些話,沒有半點過分之處,不說恰到好處,甚至還稍微低估了一些。
和葉靈兒比起來,每日忙得跟小蜜蜂一樣,有腦子有天資,不浪費一點時間強大自己的魏泱,簡直太對藥無非的眼。
藥無非隨手掐訣。
一道帶著信息的玉簡,悄無聲息地穿過銀令的結界,沖天而起,飛向京城的千金閣。
約莫半個多時辰。
在戰天家族的陣法師們,即將完成陣法的時刻。
在葉靈兒逐漸焦急,不斷示意藥無非,試圖得到一個能讓她安心的答案的時候。
在魏泱總覺得事情不會這么順利的時候。
一道玉簡,落在京城千金閣的閣主手中。
一柱香后。
京城內,一處不小的家宅內,緊閉的房門處,從門內不斷傳來有人敲擊大門的聲音,引來了恰好來巡查的巡視護衛。
護衛們小心翼翼推開門。
一個還在晃動的人,朝進門的護衛撞去。
屋內。
從老到幼。
從穿著富貴的主家,到衣服相似的侍女、仆從。
從圈養的靈獸,到普通的寵物,甚至是廚房的雞鴨牛羊。
所有的活物,脖頸被麻繩纏繞被吊起。
一陣風吹過。
林立的尸體,被吹得微微晃動。
咚——
大門處。
那具被吊起的尸體,再次叩響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