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窺鏡在的地方,距離天元宗距離絕對說不上近。
以樓船的速度,也是足足飛了半天,直到朝陽升起,眾人才遙遙看到天元宗所處的山峰。
修煉苦修功,順便背了一晚上書的魏泱,有種地功的體質(zhì)打底,此時精神依然不錯。
和其他一臉木然的弟子們,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怎么了?”魏泱小心翼翼離他們遠了些,生怕是這些弟子是不是大半夜被邪修怎么了。
“……”
“魏泱師妹,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學無涯走來,看起來比其他人更精神些。
“我什么都沒做。”
學無涯仔細打量魏泱的神色,發(fā)現(xiàn)她說的大概率是真的,覺得訝異又無奈,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出來。
“不過是好事,讀書明智,作為‘學堂’之人,我總是希望宗門弟子能多讀讀書,修士修煉,但也修心,在這之前……最起碼得能讀懂功法。”
學無涯這句話,透露出了很多東西。
魏泱試探:“有人亂讀功法,走火入魔過?”
學無涯微笑:“沒有走火入魔。”
魏泱放松了些。
學無涯笑容更深:“是直接在爆體而亡了,血肉里還帶著難以根除的詛咒,污染了不少珍品書籍。”
……還不如走火入魔。
當個瘋子,也比死了要好吧。
說話間,樓船已經(jīng)落在內(nèi)門一處空曠之地。
所有人紛紛下船。
羅屠看他們的精氣神,也沒了留下他們講話的心情:
“都去休息吧,魏泱,林菲菲,方宇,萬俟云川,你們四人留下,對了,劍堂找個人去云海,讓葉靈兒來這里。”
等人齊之前,閑來無事。
魏泱看了眼掌門。
羅屠眼睛都沒睜開:“有話就問。”
既然你這么說了。
“掌門,回來的都是筑基期和金丹期弟子,元嬰期就留在那里嗎?之前你跟窺鏡說循環(huán)次數(shù)多了會瘋是什么意思?”魏泱淺淺扔出兩個問題,作為前菜。
羅屠像是知道她要問,開口就道:
“他們的試煉還沒結(jié)束,既然決定去了,就要做到底。
開啟一次窺鏡耗費的物資遠超你的想象,他們中間必須有一個人得到結(jié)果。
至于瘋……
都是元嬰期,最終都會發(fā)現(xiàn)他們所在的世界是幻境。
但只要沒有人達到要求,打破窺鏡出來,窺鏡里的世界就會一遍又一遍地循環(huán)下去。”
同一個世界,同一種經(jīng)歷,同一段時光,一遍又一遍的體驗,一遍又一遍尋找出去的生機,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最后得到的,不是希望,是絕望。
“……真的會有人成功嗎?”
這種做法,如同擲骰子。
想要數(shù)字一。
那就一直不斷地擲出骰子,只要骰子不壞,總能擲出數(shù)字一。
羅屠終于睜眼,眼底平淡,直視魏泱:“和抵擋域外妖魔比,和再次啟動鬼門關(guān)比,和三千世界的安慰比,幾個、十幾個元嬰期,重要嗎?”
魏泱余光看到林菲菲和方宇,正閉著眼,完全不在意這里的對話。
“他們聽不見我們在說什么。”
羅屠說著,有些好奇:
“你不是很討厭你的生父沈淵嗎?他如果死在這里,葉靈兒也少了一個靠山,對你來說應該是好事,你該開心才對。”
“……”
魏泱沉默半晌。
“實話嗎?是挺開心的。”
“但——?”
“只是覺得三千世界,修士之間只有三種身份這件事,在我這里,更清晰了而已。”
“三種?哪三種,說來聽聽,我還從沒有聽說過。”
魏泱舉起手,比畫著一二三:
“螻蟻,道友,和前輩。
對強者來說,弱者是可以隨意擺弄的螻蟻。
實力相近的,能處的來的或者殺不死的,自然是道友。
比自己強的,能掌控自己生死的,是前輩。
等以后我和他以后相差無幾,就是道友,最后我比他強,他就是螻蟻。”
這是一個無解的循環(huán)。
羅屠點頭:“聽起來很有道理,有你的一番想法,也很有意思。”
“掌門想法不同?”魏泱反問。
“對我來說,三千世界的修士只有兩種,能被我打死的,和我打不死但未來能打死的,我所持觀點從來都只有四個字……身死道消。”
“嗯,也很有道理。”魏泱覺得掌門的觀點也很是不錯。
羅屠忽然又問魏泱:“如果沈淵在窺鏡中成功了——”
魏泱假模假樣笑著:“當然祝賀,我天元宗有了這么一個舍己為人的圣人,能抵擋域外妖魔,保護三千世界,這是大喜事啊。”
“……你真這么覺得?”
“哦,不是,我能殺了他的時候,我就會下手,什么三千世界,域外妖魔,對我來說太遠了。”
況且,就上一世來說,哪怕域外妖魔真的入侵了三千世界,普通百姓的日子和之前好似也沒有太大區(qū)別。
唯一受苦的可能就是,在域外妖魔眼里身負靈力的修士這個香餑餑。
最起碼那段時間,三千世界還沒有因為域外妖魔的入侵而完蛋。
真要說起來,讓三千世界陷入霍亂的東西,相比域外妖魔,紅塵院反而更危險。
對了。
紅塵院!
“掌門,窺鏡里的事情都是過去真實發(fā)生的事情,對嗎?!”
“沒錯。”羅屠不知道魏泱突然在激動什么。
“王之榮要去的紅塵院,也是真的?”
“紅塵院……確實如此。”
“掌門,這個紅塵院到底什么來歷,你知道嗎?紅塵院現(xiàn)在還在鬼門關(guān)外嗎?”
羅屠思索半晌,眼底忽然閃過一抹驚色,緊接著手指不斷掐點,迎著魏泱的目光,手指倏然僵住,不論怎么用力,都無法再繼續(xù)下去。
魏泱看得出來,這是一種掐算、卜算的方式。
見掌門無法繼續(xù)下去,同樣驚訝。
魏泱知道這代表了什么。
“有人遮蓋、阻擋了所有和‘紅塵院’有關(guān)的因果。”果不其然,羅屠接著就解釋了一句。
緊跟其后。
羅屠忽然又開始掐動手指,再次碰壁,停下,了然:
“原來是這樣。”
魏泱疑惑:“是什么?”
羅屠看了眼魏泱,思索幾分,才道:“你知道,‘前朝’嗎?”
一句話,魏泱明白了。
她之前只覺得這紅塵院有偌大手段,竟然能逃離因果之外,讓人無法捕捉它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因此才那么無法無天。
她也知道‘前朝’被斷了因果,徹底封印的事。
只是魏泱從來沒想過,‘前朝’和紅塵院,這兩者之間竟然有所聯(lián)系!
羅屠也同樣如此。
“紅塵院,紅塵院……”羅屠喃喃著,眉頭緊縮,想的很用力,白發(fā)發(fā)尾都在飛揚,“前朝為何在鬼門關(guān)外,放一個青樓?”
這也是魏泱不解的。
而經(jīng)歷過上一世的魏泱,更難理解的是,紅塵院從鬼門關(guān)進入三千世界,游走四方,四處為禍,蒼官王朝為何無法制止?
蒼官王朝能將整個‘前朝’都封印,為何處理不了一個‘前朝’遺物?
“掌門,所以現(xiàn)在鬼門關(guān)外,紅塵院——”
“不在了。”
羅屠抬頭,臉色不怎么好看:
“鬼門關(guān)經(jīng)歷過一次無人知曉的大戰(zhàn),等蒼官王朝的人發(fā)現(xiàn)問題去探查的時候,鬼門關(guān)所有活物,甚至是方圓百里所有的域外妖魔,無一存活。
經(jīng)過各方探查,眾人最后只當是兩者同歸于盡,這件事無人知曉,只最后出了這么一個結(jié)果,畢竟鬼門關(guān)的存在就是阻擋域外妖魔。”
既然域外妖魔沒有破關(guān)闖入三千世界,以防萬一引起騷亂,自然是大事化了,小事化無。
“況且,時間太久了。”
久到,那個時候,羅屠還只是個天資聰慧的肆意少年郎,四處找人打架,這種事過了下腦子,就被扔到腦后了。
……這么看來,未來有關(guān)紅塵院的事情,會再次發(fā)生。
一想到上一世東躲西藏的時候,見到、聽到紅塵院在附近,所有人瘋了一樣往外跑的場景,還有紅塵院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的死寂。
魏泱臉色相比羅屠,更差。
兩人對視一眼。
因為同個東西,因為不同的事,同時黑了臉。
羅屠越想越難受。
紅塵院和前朝有關(guān)系,指不定就尋著因果來找和前朝有關(guān)的事物和人。
偏偏,天元宗就有這么個人。
紅塵院一來,其他人再掐算一下,得出一樣的結(jié)論,再一看。
嘿,天元宗就有個前朝之人,還是太子。
蒼官王朝怕是要開心死。
指不定當天就要大兵壓境,舉國討伐,以此完成覆滅宗門,王朝一統(tǒng)的第一步。
羅屠修煉到現(xiàn)在,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種情緒。
它的名字,叫窒息。
這種情緒一直延續(xù)到葉靈兒的到來。
記行云夢影,步凌波,仙衣翦芙蓉,踏風踩云而來,仙女輕靈之姿。
周身靈力波動尚不穩(wěn)定,讓眾人窺得半分。
短短時日未見,葉靈兒用在云海布下的聚靈陣,已經(jīng)修煉至筑基期后期。
魏泱舔了舔唇:“還是如此,神奇。”
在葉靈兒身上發(fā)生的奇異時間頗多,其中排在魏泱疑惑榜單前面的就有一個……
葉靈兒每次突破,面貌、氣質(zhì)都會發(fā)生變化,比之前更美、清麗、楚楚動人,比之前更有仙女之姿,縹緲形態(tài),令人心生好感。
突破確實能讓修士變得好看。
畢竟每次突破,都相當于對人體的洗經(jīng)伐髓,再加上靈力優(yōu)化,五官、形體自然會逐漸優(yōu)化。
除非是修煉一些毒功、邪魔外道的邪修,相由心生,不是極為妖氣,就是各有各的丑陋。
再不然就是修煉特殊功法,比如專心煉體的修士。
不管怎么看,葉靈兒都不在這些之列。
最奇怪的是,好像所有人都對這種變化視而不見。
就比如現(xiàn)在。
作為五個參加宗門大比的人中,唯一一個沒有進入窺鏡試煉的弟子,按理說會和眾人更加生疏,但——
“靈兒師妹修為大漲,真是令人生羨,有你在,天元宗這次宗門大比的成績一定會很好。”
林菲菲帶著羨慕說著。
一旁的方宇,沒有說話,表情、眼神說明了一些。
旁觀的魏泱摸摸下巴。
看。
就是這樣。
真的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