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了掃周圍。
許易認識的人不多。
除開太子妃常氏，也就徐允恭的母親謝氏。
謝氏為謝再興幼女，也是朱文正的妻妹。
再有就是幾個來往多的王爺，許易自然也認識他們的王妃。
“婉兒，你就不想給我介紹介紹人？”
面對許易這合理要求，朱婉寧甜蜜一笑，便給自家夫君一一介紹起來。
“嫂嫂太子妃常姐姐你自然是識的。”
“那位是靜春姐姐，冊封臨安公主，下嫁于韓國公李善長長子李祺。”
“那是衛國公鄧愈之妻……”
“……”
許易含笑連連點頭，目光卻落在朱婉寧那如玉帶粉的俏臉上，這妮子認真蠻有趣。
嘶——，腰部迎來重擊的許易，頓時打起了精神認真聆聽。
“婉兒，她是誰？”注意到一個奇怪女子，許易不禁好奇問道。
因為他的緣故，岳母馬皇后在安排位次時，特意將他和婉兒安排在右首位。
僅次于太子和太子妃常氏。
女子就坐在他下位，按理說是一位王妃。
可卻一身桃紅，首飾珠寶極簡，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宮裝光鮮亮麗，明顯是舊衣。
高顴骨、深邃眼窩、挺拔鼻梁，立體的輪廓英氣十足，完全不像江南女子。
可凡重大節日，大明貴婦之流多用大紅色，這桃紅色多普通人穿。
如許易第一次見呂氏這太子側妃，后者不敢僭越穿大紅色，穿的便是桃紅色。
朱婉寧微微側身瞥了一眼，恍然許易為何如此驚奇，給解釋道：
“那是二哥妻子觀音奴，也是我二嫂，乃北元王保保之妹。”
朱婉寧壓低聲音，“我二哥與她素來不和，其在府中地位極低，并不如偏妃鄧氏。”
“若非今日上元節，怕是難以得見。”
“二嫂也是苦命之人…”
說著，朱婉寧看向許易的目光越發愛惜，下意識抓緊了許易的手。
女子出嫁從夫，她是極為幸運的，遇到了一個對她疼愛有加的夫君。
倘若如觀音奴般不受夫君待見，此生都不得安樂。
原來是倚天屠龍記趙敏的原型…
許易適才恍然。
為招降北元王保保這奇男子，老朱讓秦王娶了王保保的妹妹觀音奴，“謹遵婦道，以助我邦家。”
結果王保保第二年就嘎了，這觀音奴的作用也就不大了。
偏偏秦王朱樉生于江南一帶，喜歡江南水鄉女子，壓根看不上有觀音奴這有蒙元血統的女子。
有“王保保”這樣的哥哥，觀音奴性格剛強，眼界也高，壓根看不上秦王這等荒唐暴虐的王爺。
二人不僅沒有子嗣，觀音奴還被次妃鄧氏妒忌。
被秦王置于別所，每日以敝器送飯，飲食等物皆非潔凈，形同幽囚。
“難怪這般清瘦…”
“連正妃的衣物都沒有…”
許易嘆了一口氣。
倚天屠龍記中的趙敏，結局還算不錯，可觀音奴的一生卻極為凄慘。
與不愛之人在一起，生時遭受丈夫虐待，丈夫死后還要以身陪葬。
“一將功成萬骨枯…”
“王圖霸業，皆是森森白骨…”
望著眼前這漸漸繁盛的洪武朝，許易無奈搖了搖頭。
如今他什么不缺。
等忙完這些事，他也該回現代好好過日子了。
古代權利雖好，可難逃算計，總是不讓人安心。
離得并不遠，觀音奴自然可以聽到許易二人在議論他，可只是裝作沒聽到。
女子冷清而又疏離，盡管對許易這位國師好奇，可心早已經徹底死了，并沒有攀談的打算。
“皇后娘娘到——”
不多時，從乾清宮離開的馬皇后來到玄武湖這里。
“見過娘娘！”眾人連忙起身。
“今日乃上元佳節，無須這般多禮。”
馬皇后如沐春風喜道：
“陛下在宴請大臣，此處多是我們這些女眷，大家可以放開些。”
“來！共同舉杯，愿諸位歲歲團圓，愿我大明國泰民安。”
隨著馬皇后最先將酒水飲下，這場闔家團圓的宴會終于拉開帷幕。
此處都女眷，馬皇后為人親和，氣氛更加輕松融洽一些，充滿歡快的氛圍。
不多時。
宴會不再局限于宴飲。
有拿著宮燈，夜游玄武湖賞風光的。
還有燃放孔明燈的。
還有女子成群結隊去玄武橋上，謂之“走橋”。
“走橋”時選擇那些吉利的橋，據說可以消除百病。
有詩云：
“姨姨老老領小姑，攛掇梳妝走百病。”
“俗言此夜鬼穴空，百病盡歸塵土中。”
玄武湖畔。
夜色祥和。
燈火在湖面跳躍。
婉兒也同太子妃她們在燃放孔明燈，不知會寫下新一年的何種愿望。
城墻上，許易目光悠然托著下巴，靜靜看著婉兒拿著砸炮在下方嬉鬧。
“真不準備去見一面？”
許易忽然開口問道，他這話自然是永樂帝朱棣說的。
許易帶他來這已有一段時間，可后者并沒有露面。
老朱家“情種”極多，朱棣對徐皇后的感情極深。
“嬪于肇封，家政輯寧。”
“朕之良師善友，皇后也。”
可惜。
靖難之役過了不到幾年，徐皇后就去世了。
因此朱棣還性情大變，常常躁怒不安。
見面？
永樂帝朱棣望著下方，那一道正在高興玩樂的俏麗身影，最終搖了搖頭。
“不了——”
擠壓的聲音中透著釋懷，永樂帝朱棣嘴角帶起一抹淺笑。
“老和尚常與我說，已然拿起，便會放下，我已然擁有，又何必再去奢求？”
“觀她如今過的平安喜樂，不再與我那般勞苦，老頭子我已經心滿意足。”
“這一世，還是還給她吧…”
許易心中幽嘆，沒有接話。
“夫君，你快過來！”
這時，對講機里忽然響起了婉兒那丫頭的召喚聲…
“若想當面見見，也未嘗不可。”許易丟了這句話，也下去陪婉兒那妮子賞燈去了。
城樓上，只剩永樂帝朱棣獨自一人。
夜色下，那雙蒼老的手臂顫抖從懷中取出那份久久隱藏的黃娟。
隨黃娟打開。
一塊白玉精雕細琢的觀音像暴露出來。
“答應你的…”
“我給你找來了…”
白玉觀音。
這是她最喜歡的東西。
手指撫摸著玉觀音，永樂帝朱棣眼眸多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緩緩將之放在城墻上。
年年歲歲花相似…
歲歲年年人不同…
終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