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看!”
“不好了!走水了!!”
“……”
湘王府。
突飄起的黑煙,最終化作一場大火將主殿籠罩。
湘王及其正妃吳氏自焚而亡,以“寶印”、“金冊”為憑。
李景隆命人帶上憑證,火速趕回金陵。
冥冥之中,一雙幕后大手正操控著這一切的進程。
湘王之死,徹底令朝野震動。
書房里,奏折散落一地。
朱允炆眼瞳赤紅,宛如瘋魔一般,咆哮如雷。
“朕只是讓你們議湘王私發寶鈔之罪,誰讓你們逼死他的?”
“非要逼朕背上殺叔父之名,爾等才能如愿?!”
削湘王,他并沒有決定派大軍前去,只是想召回湘王朱柏問罪。
若非群臣攛掇,他怎會令大軍暗中前往?
“臣…有罪!”齊泰等人跪伏在地,驚恐莫名,湘王之死著實出乎意料。
“陛下!”
“陛下!”
黃子澄在一旁開口提醒,將朱允炆的目光吸引過來時,他眼神堅定而又幽冷。
“湘王畏罪自殺,累罪于陛下,令陛下深陷不義之境地,其更是罔顧國法,置朝廷威嚴于不顧。”
“臣斗膽請陛下下旨,命宗人府議湘王之罪!”
“你…”朱允炆目眥欲裂,湘王自幼與他關系莫逆,人都死了,還要議罪。
“陛下!”黃子澄聲音撕扯著聲帶,嚴肅提醒道:
“湘王仗死以污陛下,居心叵測,其若無罪,則世人言及此事,必罪在陛下。”
“試問陛下,有何顏面以對國人?”
“又有何顏面再令諸王臣服?”
噔噔噔——
朱允炆腳步倉皇后退,直到有臺階阻擋,這才停下腳步。
看了看齊泰…
看了看方孝儒…
又將目光回到黃子澄身上…
這一刻,朱允炆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湘王已死…
朝廷的顏面不可丟!
朱允炆眼睛突然變得冷漠,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此事依卿所奏,交宗人府審議!”
“陛下圣明!”黃子澄齊泰等人莫名松了一口氣,只有如此才能保全體面。
而他們,也才能從“逼死”藩王的罪責中摘出去。
在朝臣商議下,關于湘王之罪,被定為“私發寶鈔”、“意圖謀逆”…
朝廷本欲召回京,誰料湘王“畏罪自殺”。
謚號——“戾”。
湘戾王!!
謚號“戾”指的是——不悔前過、不思順受、知過不改。
一個“戾”字在昭告世人:朝廷沒問題,是湘王自己不服朝廷教化,畏罪自殺。
收到朝廷詔書,遠在北平的燕王朱棣怒發沖冠。
噗——
心血從嘴角溢出,燕王朱棣只覺肝腸寸斷。
“湘王何罪?遭此焚死!”
“此仇不報,我朱棣誓不為人!”
湘王自幼由他帶大,情同親兄弟。
湘王沒有子嗣,又素來恭遜,喜歡游山玩水,吟詩作畫。
最穩定不可能謀反的湘王都被逼死,他們這些手握重兵的塞王,又豈能全身而退?
踏——
一襲黑衣而來的姚廣孝看到朱棣雙眸赤紅,心知后者不會再忍下去。
姚廣孝不禁暗道:這把大火來得正是時候。
“殿下,建文帝徹底失了諸王之心,朝廷若孤懸之島,失其所助。”
“世亂民憂,殿下乃太祖嫡子、諸王之長,殿下若不出頭,試問誰能做主?”
“多助者天下順之,殿下…當順天命!”
朱棣深吸一口氣,此刻的眼神變得無比決絕。
湘王已死,是非對錯,自有后人去說!
他燕王朱棣,太祖嫡四子,豈能引頸受戮??
燕王朱棣的語氣平靜到極點,“時候未到,吾兒又在金陵,此事從長計議。”
姚廣孝平靜一笑,緩緩湊到朱棣耳邊,小聲耳語起來。
朱棣黑若點星的眸子忽明忽暗。
想到妻子徐氏和三個兒子,終是松了口。
“也罷,只好如此!”
六月,燕王朱棣瘋了。
他披頭散發,在大街上亂喊亂叫。
建文帝官員來探,見朱棣裹著棉被,烤著火爐,渾身冷得哆嗦。
甚至…堂堂燕王竟如豬一樣,躲在豬圈里啃食豬食。
北平布政使張昺、都指揮使謝貴將消息傳回金陵,言明燕王朱棣“真瘋”了。
另一方面,巡視天下到達北平的刑部侍郎暴昭,則上疏匯報燕王正在陰謀作亂。
這兩個自相矛盾的奏報,讓建文帝朱允炆云里霧里。
燕王突然瘋了,也讓朱允炆原本對他的謀劃,一時不知從何下手。
繼續削發瘋的藩王?
這于情理而言,朝廷壓根站不住腳。
不多時。
又傳來燕王重病,不久于人世的消息。
關于朱高熾三兄弟去留問題,朝堂展開激烈討論。
齊泰主張將三兄弟留作質子,令燕王投鼠忌器。
黃子澄則認為不宜打草驚蛇,應當將三人放回,繼續慢慢削藩。
“陛下,臣以為齊大人所言甚是!”眼看朝臣喧嘩,魏國公徐輝祖絲毫不避嫌,敢于直言道:
“燕王三子,皆非淺薄易與之輩!”
“燕王世子仁厚多智,次子高煦勇猛無敵,乃大將之才,萬不可放虎歸山,理當質于金陵,以防局變!”
徐輝祖這話令朝臣紛紛側目,沒想到他對自己三個外甥如此狠辣,毫不留情。
“!!!”
眼看建文帝有所心動,知道內情的李景隆坐不住了。
那三個活寶留在金陵,萬一出點事,舅姥爺不得活剝了他?
“臣以為不妥!”
李景隆滿眼昭烈,選擇和黃子澄站在一塊。
“燕王病重,扣押其子,絕非孝義之舉。”
李景隆臉色剛硬,渾身散發出一股決然的氣場,宛如一頭獵食的猛虎。
“若燕王真有反意,末將愿領兵征討!”
“若不能清繳國賊,得勝而還,臣愿自裁太祖陵前,以死謝罪!”
轟——!
李景隆這話將徐輝祖驚得不輕,心想:這家伙何時如此之勇?
朱允炆聞言心生敬意,佩服得不行。
李景隆擔任過他的太子少傅,其軍事才能朱允炆一萬個放心。
“好好好——”
“有卿如此,朕無憂矣。”
這一天。
朝堂瘋了三個人。
一個燕王。
一個徐輝祖。
一個言之鑿鑿“舍身為國”的戰神李景隆。
朱高熾三兄弟得釋,渡江而去,策馬奔騰北歸。
“哈哈哈,老大,那李景隆真乃庸才,竟被區區錢財收買,讓我等歸去!”
望著背后的長江,朱高熾如釋重負,“李景隆,實乃虎父犬子,不足為慮~”
一處山坡上。
幾道身影此刻也正望著那遠去的馬匹。
“高熾,屬實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