髡發？
那許易，難道是北元人和野人嗎？
嘩，朱婉寧手里的團扇無力落地，臉蛋蒼涼如水。
“不可能！”
“父皇說過不和親的。”
“他怎么想要將我下嫁異族？”
朱婉寧輕咬住粉唇，瑩瑩寶眸漸漸迷蒙上一層水翳。
燭火映下，那嬌柔的身形輕輕顫抖搖曳，似隨時會無力支撐倒下。
作為嫡長女，今年她已經十三歲，清楚最多這兩三年父皇就會擇婿賜婚。
朱婉寧想過下嫁朝中勛貴之子，但絕沒想過嫁給異族。
北元與大明世為仇敵，父皇斷不可能將她嫁到北元去。
就只剩野人…
亦或是…
那許易是還俗的和尚？
“若是和尚，貌似還好…”
想到這里，朱婉寧更覺心酸，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珍珠從臉頰滑落。
婚姻大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朱婉寧其他事都能周旋爭取，但唯獨這事，只要父皇母后點頭，她只能聽從。
至于野人…
元朝在東北設置“吾者野人等處諸軍萬戶府”管理。
明初在東北區域，有“北山野人”與“女真野人”，傳聞北山野人“乘鹿出入”、“臥以草鋪”。
《明實錄》中記載，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乞塔河女真野人頭目乍里等來朝”。
朱婉寧雖居于深宮，但這些事多少也曾有所聽聞。
“難怪父皇母后，死活不與我說那許易的出身。”
朱婉寧無力趴在桌面，嚎啕大哭起來。
真讓她嫁給那些野人，那她寧愿自殺算了。
誰也不會想到，許易一個短發，竟然會造成這般大的誤會。
《孝經》中稱“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明朝可不能隨意剃發。
留短發者，多是游牧的胡族，朱婉寧又豈能不誤會？
“殿下！”
見朱婉寧這般傷心，意識到說錯話的玲兒連忙給解釋起來。
“殿下，那人應當不是異族，是咱們大明人。”
“而且遠遠看上去，模樣貌似長得還挺清秀的。”
“又能同陛下和太子殿下坐在一塊聊天，應該也是某勛貴家的公子吧~”
說著，玲兒小臉莫名有些發紅發燙，有些羞澀。
她是貼身侍女，若殿下嫁人，她也要侍奉駙馬的。
且殿下出嫁前，陛下還要派一名可靠宮女進賜駙馬，探聽駙馬為人和身體狀況。
若是選她的話，那她早晚是駙馬的人，故而玲兒對選駙馬這事比較上心。
【ps：朱元璋將“試婚”寫進宮規，皇室試婚制度確定于嘉靖一朝。】
“你說真的？”
“不是騙我？”
朱婉寧“唰”地抬起頭，婆娑淚眸中忽然涌起出無限光彩。
玲兒恭敬回道：“殿下，那人現在還在坤寧宮，您要不去看看？”
朱婉寧一聽這話，忙擦了擦臉上的淚花，可剛走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就這般唐突過去，實在不妥，多少有“逾越禮制”之嫌。
“殿下…”
朱婉寧輕咬住了粉唇，嬌滴滴聲音像是一只百靈鳥在歌唱，羞赧至極。
“玲兒，你去幫我端三碗酸梅湯來。”
玲兒眼睛眨巴，“殿下，就三碗啊？”
你…
朱婉寧羞得臉都快融化了，羞煞瞪了她一眼，“還不快去！！”
“是，殿下。”
……
……
坤寧宮前。
許易三人仍在談論學府一事。
從學府建設規模，乃至人員選…
當然還有學府以何種名義存在。
朱元璋雖可以清算那些反對的官員，可畢竟只是下下策。
朱標靈光一閃，憋壞說道：“是否可以繼續沿用先前的辦法，將學府取名叫大明農業學府？”
迎著朱元璋的眼神，朱標繼續說道：
“農業技術園區需要建設，這里擺平朝中儒生，后面一切都好說。”
“學院教的技術未嘗不可用于農業，易哥先前也說內燃機能耕地、抽水，那些知識也可以研究出更高產的水稻種子。”
“有這些內容，叫農業學府也未嘗不可。”
老話說“一招鮮吃遍天”，這方案也不錯，許易對學院名字倒沒覺得什么。
化學…研究肥料…
物理…研究抽水機…
生物…雜交高產作物…
只要“為國為民”的地位立住，哪怕以后研究出其他東西，也在情理之內，“師出有名”。
朱元璋不置可否，只是眼神透著欣賞之色，像在夸贊“我兒頭腦靈活”。
“什么名義這事你們自己想，咱不管這些，無論怎樣，學府必須建起來！”
“若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那咱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霸道。
兇殘。
朱元璋嘴角咧著一抹極致的冷笑，“咱可沒忘，江南一帶的文官集團，是如何蛀蝕我大明的！”
唰！
冷冽的殺意仿佛刮起了一陣無形的風浪。
瞥了一眼老朱這個“殺星”，許易沒有接話。
雖然沒借“空印”廢除丞相，也沒有弄死胡惟庸，但他聽說，朱元璋將胡惟庸貶謫到蘇州府轄下當縣官。
以胡惟庸對權利的欲望，他定全力配合蘇州商業變革，以圖重新回歸朝堂中樞。
治國上朱元璋與其他千古一帝比有短板，但用人馭人、拿捏人心的本事，確實令人心悸。
又或者說…
朱元璋更懂區分眼前利益以及長遠利益，能為長遠利益克制自己的欲望。
未稱帝前，義軍以“仁德”、“不肆意劫掠”收攏人心。
登基為帝后，朱元璋似不再壓抑自己，使用的手段變得“殘暴”。
這樣的人能成大事，也往往更令人恐懼。
明白學府蘊含著改變世界的力量，朱元璋繼而看向許易，沉聲問道：
“許易，這新式學府也不是為勛貴子弟而設吧？”
勛貴擁有太多權利，朱元璋可不不希望這些人再掌握更先進的技術。
學府必須處在皇室的絕對掌控之下！
望著朱元璋，許易笑了笑，哪能不知道前者在擔心什么。
“生源可以是各地養濟院的孤兒，最好是識字的那種，他們沒深耕傳統儒學，能接受新鮮事物。”
“也不需要太多人，一期定在五十人左右，讓太子兼任院長。”
洪武五年，朱元璋下詔“天下郡縣立孤老院”。
后改名養濟院。
收養“民之孤獨殘病不能生者”，并將之寫進《大明律》，違背的官員“杖六十”。
“不錯，此舉頗合咱意！”朱元璋臉上的笑容笑得跟菊花一樣。
吃了蜜蜂屎了？？
許易給了他一記白眼，開始談錢的事，沒錢辦不了一點。
朱元璋挑眉暗爽，“你這是在跟咱要俸祿？”
許易搖頭，一字一頓。
“不！”
“這叫知識產權付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