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個晚上都沒怎么睡,但第二日陳無忌還是起了個大早。
隨著日頭升起來,已經不見肖家人的肖家集也跟著活了起來。
將士們正在埋鍋造飯,縷縷炊煙帶著濃濃柴火的氣味在肖家集飄揚了開來,陳無忌行走在將士之中,哪里有活就上去搭把手,再和將士們簡單聊幾句。
用過飯后,大軍開拔。
斥候先行一步,隨著大軍的行進,朝著方圓十里擴散。
一路過去,荒無人煙。
村莊有,但不見人影,只有被隨意丟棄的尸體,被燒的黑黢黢的房屋。
顧家的部曲,在這一帶嚴格執行了他們主將的軍令。
殺人、劫掠、燒屋。
陳無忌被迫的成為了打掃戰場的人。
每過一村都要停下腳步,安葬死難的村民,給他們入土為安。
這件事他必須要去做。
既是為了避免瘟疫的發生,也是為了民心、軍心。
他不可能裝作沒看見。
申時,大軍抵達了臨近百泉村的卻為山。
這地方陳無忌有些熟悉。
他人生的第一戰,就是在這里打的。
還在這里遇見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大官三官郡經略使楊愚。
“十一叔,我記得我們當初把山上的寨子毀的差不多了吧?”
陳無忌站上了道旁一塊巨石,眺望著隱隱約約的山頭,對身邊的陳力問道。
陳力點頭,“毀掉了一部分,但不是全部?!?/p>
“我怎么瞧著這山上的建筑好像更多了呢?這山上又有賊人占山為王了?”陳無忌嘀咕了一句。
山太高,建筑半隱于山峰之間,看的不是很真切。
但如果他沒有記錯,應該是多了。
陳力看了看,也不是很確定的說道:“好像是多了的樣子。郁南地方上現在這么亂,有賊人再度占山為王,很有可能?!?/p>
“這山,是個好地方?!毙煸隽x說道,“易守難攻,一山可俯瞰周圍數里之地,還接神仙嶺,若不敵,可以順利退入神仙嶺。”
陳無忌眉頭微蹙,“卻為山,百泉村,這一高一低,會不會有些講究?。窟@兩地若互為犄角,豈不是進可攻,退可守?”
“是如此。”徐增義頷首說道。
“可派人查看一下周圍,是否有大軍行走過的痕跡,進山之道必在這西、南兩側,北接神仙嶺,東邊我們剛剛也經過了,山勢過于陡峭,沒有上山之路。”
“來人,去傳令!”陳無忌沉聲說道。
“喏!”
陳無忌神色帶著幾許凝重,對徐增義說道:“徐先生,這坑我們跳進去容易,可想出來好像會有些麻煩。分兵最佳,可我軍兵力太少,一旦分兵有被各個擊破的風險,我又想賭一把了?!?/p>
徐增義聽到這話,眼皮狠狠一跳。
他現在聽見這個詞就緊張。
陳無忌打仗的戰術其實他是非常欣賞的,穩健而果決,在混亂的戰場能精準而狠辣的抓住戰機。
可提起這個賭字,還是讓徐增義忍不住頭皮發麻。
打仗可不能依賴這個字。
“都尉想怎么打?”徐增義問道。
陳無忌眼神泛著冷酷之意,“刻意拖一拖,待卻為山兵馬下來之后,拋開百泉村的敵軍,反殺卻為山。”
“一高一低,互為犄角,百泉村的敵軍我怎么看都像是誘餌,精銳必在卻為山上,當以他們為主攻方向。”
徐增義心頭松了一下,如果是這么個賭法的話,倒是確實可以賭一把。
“這么打倒是沒問題,唯一需要注意的一點是,須提防我軍陷入被兩面包圍的困境。若如此,我軍該往何處退兵?”徐增義問道。
作為軍師,他把問題拋給了陳無忌。
他的本意是想先聽一聽陳無忌的計劃,結果卻看陳無忌一臉期待的看向了他,“先生,我正想問你。”
徐增義:……
合著你考慮戰術就考慮了一半是吧?
“那就再反殺回去。”徐增義問道。
“反殺百泉村?”
“是。”
陳無忌輕嘶一聲,“這是不是有些太瞧不起百泉村的敵軍了?”
徐增義解釋道:“敵軍選的這個地方,還是有些講究的,北有神仙嶺,東有卻為山,西邊是百泉村,唯有南邊地勢開闊,很像是他們為我們準備的逃生之路,這看似生路的路,不能選?!?/p>
“如果我們所料不錯,敵軍所設想的一定是百泉村、卻為山兩路兵馬夾擊我軍,而后驅趕潰軍南下。如果是我,我在南邊應當還會埋伏一路兵馬,只需小股兵馬,稍加阻攔,斷敵軍心便可。”
陳無忌點頭,“這么一對比,好像走百泉村的確更好。”
“他們士氣滿盈,定然也不會想到我們會接二連三的殺回馬槍。初次接敵,可佯敗,然后直撲卻為山,再佯敗,反沖百泉村,這么橫沖直撞兩個回合也不知道將士的體力如何?要不然其實還可以再反沖一下,給他們迎頭來一個暴擊驚喜?!?/p>
徐增義搖頭,“不可,反殺三個回合,將士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哪里扛得住如此東奔西跑?并不是每個將士都有都尉這么好的體力?!?/p>
他意有所指。
昨晚陳無忌隔壁的院子一宿沒熄燈,他住的那邊恰好能看見。
忙一個晚上,今天還能如此龍精虎猛,徐增義對陳無忌的體力確實是有些佩服的,就算他年輕的時候,這么折騰一個晚上,第二天也必然是腰膝酸軟,萎靡不振。
“既然徐先生沒有意見,那就這般定了,攻打百泉村時,其他人不需要留力,老羊收著點力,保存體力,意思意思就行了。”陳無忌說道。
“善?!?/p>
徐增義心中一寬,還好,這個賭不是真正的賭,甚至還有些精細。
大軍在卻為山腳下略作休整,便直奔百泉村。
陳無忌是故意在這里休整的,本想試試能不能勾引卻為山的敵軍下來。
結果讓他失望了,敵軍很能沉得住氣,根本沒有任何動作,甚至周邊連個斥候都看不見。
在即將接近百泉村的時候,一名和尚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大師就這么來跟我們接頭了?是不是有些過于猖狂了?”陳無忌看到堂而皇之站在大路中央的弘法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