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泰磊聽父親讓他去外祖父那，話里婉轉(zhuǎn)提醒他求母親回來。他沉默了一會，突然大聲說道：“為何要這樣對娘？娘哪里做錯？爹為何不去求娘？”
門意遠嚇一跳，從沒見過兒子如此大聲說過話，還是對他這個當父親的。他再看兒子，更嚇一跳，兒子滿眼是淚，一直流下來。“祖母有大伯有爹有子孫，還有姑母，娘只有我和大哥，把娘趕走，為何不想想娘以后會如何？”
門意遠看著兒子流淚，沉默。剛才兒子在祖母面前痛哭，并不是哭祖母，是哭祖母趕走了他親娘。門泰磊用手背擦下眼淚，好像是鼓起勇氣說道：“我笨，但我不傻，爹常不在家，娘一直只有我和大哥，姑母有祖母有大伯有爹，娘在這個家只有我和大哥，娘說在哪都是一樣活著，在這里有大哥和我娘很高興。可是就這樣把娘趕出去，那是我和大哥的親娘！”
門意遠說道：“是爹的錯，爹會去接你娘回來，等你祖母身子好點。”
門泰磊搖搖頭道：“娘不會回來。”
門意遠嚇一跳，兒子怎么這么說？“我小的時候娘說過，等我和大哥長大了娘要去外面走走，我害怕抱著娘不讓娘走，娘說這會不走，等大哥和我都成親了，娘帶著羅媽媽去看花花草草，娘說把我們交給媳婦會放心。”
門意遠看著兒子越說聲音越低，難怪小時候長輩逗他娶什么樣的媳婦他就哇哇大哭，說不要媳婦。門泰磊低著頭，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我娶二舅母娘家表妹，一開始是想我娶了外祖父家的人，夫妻倆一起孝敬娘，陪著娘經(jīng)常回外祖家，不讓娘在王府孤單。”
門意遠沒想到兒子娶親是這個目的，兒子的話里就沒他這個父親什么事。兒子認為他母親孤單，可是自己認為太太賢惠并母慈兒孝，從沒有想過太太會不會孤單。門泰磊抬起頭說道：“這個家里的人都姓門，都是祖母的子孫，只有當媳婦的不是。大伯娘有大伯陪著，大嫂有大哥陪，就因為娘沒人陪著，所以才把娘趕出去嗎？”
門意遠無法回答，前一個月在路上，兒子的眼神話語帶出來埋怨他只顧外面瀟灑不顧家里的意思。“娘問過我長大了最想干什么，我每次都說沒想好，其實我只想一家人在一起，有爹有娘，我過十歲生辰，爹不在，晚上我一個人哭了很久。”
門意遠沒法解釋，他記得那天他是要回府，可是榮親王約了他。“如果娘不回來，我去陪娘，我不讓娘一個人，祖母有很多人陪著，爹有祖母有大伯有大哥，還有……，不能讓娘一個人，我去陪娘！”
門泰磊一口氣說完，還吸溜下鼻子。門意遠點點頭深呼吸，道：“去吧。”
他站起來走了。回到自己屋里，想兒子說的話，有些慚愧。歸閑靜見二兒子過來，松了口氣。兒子頭一次出遠門，沒跟他爹回來，她還是有些著急。門泰磊看到母親，眼淚又流下來，歸閑靜鼻子一酸，拿起手帕抹了抹眼淚。這是她離開王府頭一次掉淚，這會覺得對不住兒子，兒子不到十七，還沒成親，之前想著兒子已經(jīng)大了，可以獨立，但心里還是不放心。特別是小兒子，從小性子好，陪伴她最多。她以為兒子會開口讓她回王府，要怎么給兒子解釋。沒成想兒子開口嚇她一跳。門泰磊說道：“娘，我陪你住在外祖家。”
歸閑靜吃驚之后又想是不是他父親讓他過來，她問道：“怎么說這話了？”
門泰磊就把給父親說的那些說了，沒說問父親祖母和姑母為什么要把母親趕出去的話，還有他找玉梅表妹最初的原因。歸閑靜沒有想到兒子竟然會說這樣的話，她沒有想到她一直認為優(yōu)柔寡斷沒有主意的兒子會想到她孤單，會放棄王府的榮華富貴來陪著母親。她捂著嘴，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門泰磊說道：“娘，我沒什么大本事，但我可以陪著娘去看外面的花花草草。將來娘老了，我背著娘去聚仙樓吃飯。”
歸閑靜捂著嘴哭，兒子都記得這些。兒子小的時候，她說等兒子長大娶媳婦了就和羅媽媽去外面看花花草草。王府有時候會定聚仙樓的席面，她吃得少。兒子問是不是做得不好吃，歸閑靜說不喜歡放溫了的菜，喜歡吃剛出鍋的。這個喜好她沒出嫁的時候都沒有給父親說。每次父親都會歡天喜地地從外面打包菜回來，她沒說是不想給家里添麻煩，不想讓父親空歡喜，也不想讓父親知道了再想法帶她出去吃飯。這里不是現(xiàn)代，想出去吃飯拿上手機就行。特別是高門里的女子都是想吃什么派人在外面買回來，她如果說了，父親肯定會帶她出去。歸閑靜也不想拋頭露面。那會她以為兒子小，隨口說出來，沒想到兒子都記得。門泰磊看到母親強忍著眼淚，眼里有著亮光，他眼睛也濕潤，說道：“娘，以后有兒子。”
歸閑靜輕輕點下頭。母子倆誰也不知道窗戶底下蹲著兩個人，歸侯爺也是滿眼的淚。歸世子偷偷看著父親，心想啥時候父親為他掉一回眼淚，這輩子就滿足了。歸侯爺蹲著悄悄挪動，又貓著腰離開女兒的院子，歸世子跟父親一個動作，像兩個大螃蟹。在耳房的羅媽媽看到一笑，一會兒要學(xué)給主子聽，老侯爺又偷聽。歸侯爺父子回到前院，歸侯爺感嘆道：“你妹子生了兩個好兒子呀，前幾天大外孫沒法出門派身邊的人拿來一張銀票，這會小外孫把他自個送來了。”
歸侯爺感嘆一番，對兒子說道：“你看你外甥都知道孝敬你妹，你當哥的不是更應(yīng)該照顧好你妹子嗎？”
雖然歸世子已經(jīng)習(xí)慣了父親的說話方式，但是聽到父親說這話，心里還是吐槽，外甥是妹子的親兒子，他孝順不是應(yīng)該的嗎？但是他不敢說，回答慢了還得挨揍，所以趕緊說道：“我當大哥的肯定要照顧好小妹，決不讓她受苦受委屈。”
歸侯爺這才滿意了，但是又加了一句：“以后你妹子住在家里你要是嫌棄，我將來就是沒了，我也從棺材里跳出來收拾你。”
歸世子發(fā)誓又保證，不僅他要照顧好妹子，他一定交代兒子也會照顧好姑母。這時候他有點同情門老二，幸好自己的妹子沒讓父親慣成嘉榮郡主那樣，要不然妹子看不慣嫂子，父親也得跟在后面說，那就換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