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忌在山上吃了個簡單,卻又極為豐盛的午飯,和陳不仕、陳騾子小酌了幾杯,不談公事,只是聊了聊他們陳家的祖先們便再度匆匆下了山。
只不過這一次下山的時候,隨行的隊伍里多了秦斬紅和肖玉姬二人。
既然要將計就計,那就肯定不能少了肖玉姬這個關鍵人物。
陳無忌自個兒去,怕是那位肖家二叔不認。
秦斬紅則是下山去給陳無忌網(wǎng)羅人手,著手組建情報網(wǎng)。
對于這種事情,她是絕對專業(yè)的。
也不需要什么創(chuàng)新,完全照著皇城司照貓畫虎就行。
哪怕是搞個最低配版本,對陳無忌當下而言,已是夠用了。
郁南城外有個名為落風亭的小地兒。
像這樣的小亭,幾乎每一座城池都有,有幾條官道就會有幾座。
這地方,也就是送你送到長亭外,有句話兒要交代的那個長亭。
社會經(jīng)濟落后的時代,出遠門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一走就是經(jīng)年累月。
故而送行的時候,送出家門可不算,得一路交代一路送,一直送到這些亭子邊,這才會停下腳步。
很多讀書人總喜歡在這種地方置酒設宴,把友人好好的再款待一下,再留幾句詩詞歌賦,然后才會辭別。
故而像這樣的亭子,一般文化氣質都很高,墻壁上肯定是寫滿了字的,柱子上也會是掛滿楹聯(lián)詩詞的。
配置豪華一點的,還會有一條掛滿了詩詞的長廊。
郁南城雖是一座小城,可這落風亭的配置卻高的離譜。
不只有亭子,還有水榭、長廊、一座客棧和半畝荷塘。
郁南確實是偏僻之地,在中原士人的眼中更是一片罪惡之地。
可這地方的讀書人卻真的不少。
沒讀過書的普通人可輪不到流放的機會。
能被流放到這里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身份和家底。
肖家二叔在信中交代的接頭地點,就在這落風亭旁的落楓客棧。
“這哪里有和尚?”肖玉姬極目四顧,輕聲嘀咕了一句。
陳無忌在廊下坐了下來,“沒事,我們慢慢等等。”
肖家二叔說如果陳無忌愿意合作,就來這里等,三天之內(nèi)會有人接頭。
對方給了一個三天的期限,那接頭的和尚必然住在附近。
對方不可能一直盯著落楓客棧外來來往往的人,等一等,對方看見了也就來了,這事急也沒用。
陳力等人持刀守在周圍,一個個冷酷的好像一座石雕,但眼神卻警惕的掃視著周圍的每一個角落,盯著任何的風吹草動。
雖然只有區(qū)區(qū)二十余人,但這支親衛(wèi)在氣勢上不輸于任何一支精兵。
美女美不美要看臉蛋、看身段,可看一支部曲到底是否精銳,只看氣勢就能看出來個七八分。
一行人等了不到盞茶的功夫,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緩步而來。
和尚有些老,花白的胡須垂在胸膛上,手捻佛珠走的四平八穩(wěn),走出來一種打架很猛,又很出塵的感覺。
“這和尚,我怎么瞧著像個高人,你們有這感覺嗎?”陳無忌問道。
秦斬紅點頭,“我看著也像,要不試一下?”
“算了,我們就接個頭,沒必要節(jié)外生枝。”陳無忌擺手阻止了秦斬紅,“得道高僧也有頭昏眼花,為金錢所困的時候,沒必要摻和這事。”
肖家二叔背叛了家族,做了一個殘殺百姓的劊子手,他這種人還能結識到得道高僧雖然反差的讓人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太驚訝。
世間事,一切皆有可能。
宋江那種人都還能坐穩(wěn)梁山扛把子呢,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陳力上前攔住了和尚。
“阿彌陀佛,貧僧弘法,為陳施主而來!”他唱了個佛號,看向了陳無忌,那雙眼有一種看破了世間真理的睿智。
陳無忌站了起來,拱手為禮,“大師,我們來接頭。”
看在這大和尚的扮相上,陳無忌講了點禮貌。
“肖施主派人曾有交代,顧家魔頭正在百泉村行兇,若陳施主愿意率軍前往,還請帶上貧僧,貧僧會做那個傳話聯(lián)絡之人。”弘法雙手合十,說的不驕不躁,四平八穩(wěn)。
陳無忌略作思量,拒絕了弘法的提議,而是說道:“大師隨軍多有不便,我不是質疑大師的腳力,而是大師沒必要沒苦硬吃。”
“明日我會率軍前往百泉村,大概后日便會抵達。大師可以先去見一見肖家二叔,商量出一個妥當?shù)挠媱潱缓蟪龃鍋韺の覀儯僮h進攻之期。”
“只要大師脫離了敵軍的嚴密控制范圍,我的斥候會發(fā)現(xiàn)的。”
他要搞的是將計就計,若是讓這和尚隨軍,豈不是全被他給看了去?
在隊伍里帶上一雙別人的眼睛,哪怕陳無忌偽裝的很好,也肯定會有所暴露,風險太大。
弘法沒有再繼續(xù)堅持,欣然應允,“也好。”
“大師在哪座廟修行?”陳無忌忽然插了一句題外話。
弘法倒是頗為坦誠,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就溫吞吞說道:“貧僧本是北方云安寺的僧眾,后離開寺廟入世修行,云游四方。”
“陳施主似乎頗為好奇貧僧為何做了個傳話之人,貧僧云游至郁南,因一飯之恩與肖施主結緣,后引為知已。貧僧今日此舉,并非完全是為了肖施主,更是為了郁南萬萬百姓。”
“貧僧猜測在現(xiàn)世救人的功德,應該要比渡他人去來世的功德要高一些。貧僧不掙銀錢,不貪口腹之欲,但這筆功德貧僧想盡力掙了。”
陳無忌笑了起來。
這也是個有意思的和尚。
不過老子說了,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無為而有以為。
也不知道這和尚這么想,算不算是心存私欲?
說不準,還要再加一個夾帶陰謀。
“大師通透。”陳無忌贊了一句。
弘法微笑,“可陳施主似乎并不信我。”
“怎么可能?大師定然是看錯了。”這一句話讓陳無忌是真真切切有些驚訝了,眼力有點兒狠。
他好像沒表現(xiàn)的那么明顯吧?
弘法沒有過多解釋,再度唱了個佛號后說道:“如此,貧僧就先行一步,在百泉村恭候陳都尉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