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徐盡歡回到房間，先撥通了陳星竹的語音電話，一直等到無人接聽被自動掛斷，也沒有人接。
他也不放棄，繼續打，連續打了三遍，這才給她發消息：
“我剛睡醒，你到家了吧？回到家里住的習慣嗎？”
“你肯定很難過，對不對？”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但我絕不同意分手，我也絕不會放手的，不管用任何辦法。”
“寶寶原諒我一次，好不好？就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用一輩子來彌補這次錯誤。”
“今天看到你哭，我都心疼死了……當然我也知道寶寶心里面很難受，都怪我……”
他其實想到了上次從杭州回來的時候，陳星竹對自己說過，可以原諒自己兩次犯錯，但并沒有提起這事。
如今小妮子還在氣頭上呢，真用她曾經的許諾來壓她，只會讓她更生氣，很容易在氣頭上就食言了。
必須先慢慢磨，等她的憤怒、氣惱都磨的差不多了，有點動搖的時候，再把這種許諾拿出來，等于也是給她一個臺階下。
這才是正確使用方法。
“姐姐在干嘛呢？”
給陳星竹發了一堆消息之后，徐盡歡又給謝晚晴發消息，見她不回復，于是再打視頻電話。
沒人接。
也是打三遍，還是沒人接，他再繼續發消息：
“姐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姐姐不要難過，不然我要心疼死了。”
“姐姐原諒我這次好不好？我沒有想過對不起姐姐，只是……算了，我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是借口，但我真的喜歡姐姐……”
他也發了一堆消息，正盤算著要是倆人都不理自己該怎么辦呢，聽到房門被“咚咚”敲了兩下。
然后就怕房間里的人反應過來似的，房門馬上就被推開了，宋織雨探進來那顆漂亮的小腦袋，眨眨眼睛在房間里面巡脧一眼。
看到他，那雙水靈靈大眼睛里的好奇之色迅速斂去，輕輕哼了一聲道：“我就來看看你不幫姑姑干活，在干嘛呢。”
徐盡歡笑道：“你來的剛好，我正好有話跟你說。”
宋織雨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怔了一下，然后露出警惕之色，問：“你要說什么？”
“你先進來。”
徐盡歡挪了挪椅子，“不要讓我媽聽到。”
宋織雨將信將疑的打開門進來，身上穿的是一條黑色吊帶裙，露出肩膀、胳膊、鎖骨處大片雪白嬌嫩的肌膚，走進來問：“說什么？”
徐盡歡起身，自己挪到床上坐下，把椅子讓給她，道：“你今天在餐廳，在路上，都在跟星竹和晚晴打字聊天，對吧？”
宋織雨板著臉，氣鼓鼓地問：“你想找我打聽她們的事情？”
“當然不是。”
徐盡歡斷然否認，隨即嘆了口氣，“你難道沒發現嘛，今天在那邊，你才是哭得最傷心的那個……”
他遲疑一下，望著宋織雨道：“我……有些話我不太好說出口，但我當時挺心疼你的，對不起啊。”
宋織雨怔了一下，睜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看他，輕輕眨啊眨，有些難以置信，又有點感動，想哭的樣子，水霧迅速凝結。
徐盡歡笑道：“你不會又要哭吧？”
“才不會呢。”
宋織雨哼了一聲，偏過頭去，抑制住心中情緒，過了會兒才又轉過頭來，問：“真的？”
“真的。”
徐盡歡點點頭，望著她道：“有些事情我一直在逃避，可能恰好因為這種逃避的舉動，反而給你帶來了傷害，所以我想跟你說一聲……”
宋織雨手放在腿上，握緊裙裾，手指微微用力，有點緊張地注視著他，不知道他要說什么。
“只只，我知道你沒有看起來那么天真無邪，”
徐盡歡望著她，正色說道，“你其實很聰明，很早慧，也很會為其他人考慮，這些我都知道……”
他斟酌著自己的用詞，謹慎地道：“但是，你還小，很多事情不用那么著急……順其自然，好不好？”
宋織雨望著他，然后偏過頭腦袋，盯著他衣柜上貼的一只喜羊羊，沒有說話。
那是她貼的。
“你也不必想著現在該表現出什么樣子，什么都不用想，放輕松一些，怎么樣舒服，就是什么樣子，怎么樣是你，就是什么樣子……好不好？”
徐盡歡語氣柔和地道，“這么久了，我爸媽對你怎么樣，我對你怎么樣，你心里面是有數的，這里就是你的家，第二個第三個家也好，唯一的家也好，總之，這里就是你的家。”
宋織雨看看他，還是不說話。
“這里有一個房間是你的，湘云雅苑那邊新家也有一個房間是你的，”
徐盡歡繼續說道，“現在我在京城買的那個房子，只要你去，隨時，任何時候，都會有一個你的房間。”
“那……”
宋織雨眨眨眼睛，問：“以后呢？”
“不管怎么樣，我都是你哥。”
徐盡歡微笑道，“不管我在哪，只要你來找我，我都歡迎，也都會有你住的地方，這樣可以不？”
“……好吧。”
宋織雨似乎終于滿意了，臉上露出笑容，梨渦隨之浮現，伸出一只手，纖細白皙的小拇指伸出，微微蜷縮著，“拉鉤。”
“好。”
徐盡歡伸出手，與她拉鉤，還用大拇指印了個章，笑道：“現在可以開心了吧？”
“還行。”
宋織雨咧嘴一笑，“你現在是不是想問我陳星竹和謝晚晴的事情了？”
“連姐姐都不叫了？”
徐盡歡斜睨著她，“你這變得有點太快了啊，放心吧，我不問，但是你想說我也不反對。”
“好吧，既然你都這么說了。”
宋織雨甜甜一笑，站起身來，“那我就不說了，我去幫姑姑做飯去了……”
“呃……”
徐盡歡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有點愣神，見她打開門直接走了，張了張嘴，到底沒好意思一秒打臉。
‘其實你還是可以說的……’
他心中吐槽，拿起手機，還是沒收到任何回復，有點想要找謝志強和李云雪探聽一下，但隨即還是放棄了。
李云雪前段時間的表現有點不大對勁，加上她的前科，徐盡歡本能地不想讓她與自己、與陳星竹有更多牽連。
至于謝志強……
自己要是找他打聽他姐姐的事情，他不把自己罵一頓就不錯了，別指望他會幫忙。
他又給倆人各自發了幾條消息，然后開始忙碌工作的事情，隨后被宋織雨喊著去吃飯，吃完后去樓下快遞站里把老爸替上來。
“叮咚”
夕陽已近落盡，徐盡歡坐在門口臺階上喂蚊子，正糾結呢，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秒速拿起手機，瞥一眼屏幕就是心中大喜，看到了熟悉的雙星頭像。
陳星竹：“明天中午，圖書館門口板面館見。”
徐盡歡馬上回復：“好。”
回復之后，他又開始琢磨小妮子什么意思，莫名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對于倆人來說，不管是圖書館，還是那家板面館，都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陳星竹在這種情況下約他去那里見面，有點像是很有儀式感的切割。
是真要徹底告別了嗎？
徐盡歡發現心中有些恐懼，那恐懼就好像是大雪之后皚皚積雪曝露在烈陽之下，原本平滑齊整的雪面上出現了第一個塌陷的黑點；又像是抵御洪水的堤壩出現的第一個漏水孔……
一點，一孔，看起來小，但當它出現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全面的崩潰瓦解不遠了。
巨大的恐懼如同深淵，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將他整個人吞噬。
重生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出現這種情緒，甚至讓他聯想到了前世聽說陳星竹噩耗時的那種徹骨冰涼之感。
“爸，你拿車鑰匙嗎？”
不知過了多久，徐海光回來，徐盡歡這才回過神，站起來之后眼前黑了一下，他定了定神站穩，然后問老爹，“我出去一趟。”
“應該沒拿，”
徐海光摸了摸口袋，然后從里面拿出另一把鑰匙，“自行車鑰匙我拿了，你去哪？遠不遠？不遠的話還是自行車方便一點……”
“行，給我吧。”
徐盡歡接過車鑰匙，然后在店門口看到了自己那輛破舊自行車，夜晚昏暗的光線里，它顯得愈發破舊，被蒙上了一層像是時光的光暈，甚至有些像是歲月痕跡的化身。
徐盡歡重新跨上自行車，在熱氣未退的夜風里用力蹬著它，穿過街道和馬路，將一根根路燈柱子甩在身后，并且無數次碾壓過自己和車輪的影子，來到了陳星竹家樓下。
這一路很長，長到他渾身是汗，腦子里面跟電影似的閃過了很多畫面和念頭，可等來到陳星竹家樓下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什么都不記得，完全不記得自己這一路都想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沒想。
又好像什么都想通了。
進了小區之后，徐盡歡就下了自行車，剛換的褲子和內褲都被汗水浸濕，雖然賺錢之后換了昂貴的款式和材質，但還是有點不舒服。
他推著自行車往她家樓下走去，忽然想到了重生后不久，那一次自己跟著來到她家樓下，然后恰好看到她受了委屈下樓，在樓下淚眼朦朧看著自己的場景。
這么想著，他忽然微微一怔，腳步停了下來，隨后又繼續往前走了過去。
農歷廿四，無月，天上星光點點，自遼闊無垠的夜幕上散落下來，但城市上空的星光過于黯淡，沒有能夠突破城市燈光霓虹的守護，都被擋了回去。
昏黃溫暖的路燈下，陳星竹穿著素雅的白色吊帶睡裙，搭了一件粉色的條紋襯衫，披著燈光和星光，正站在那兒，靜靜地凝望著他。
這個瞬間，徐盡歡有一種錯覺，或者說是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看到她好像哭了，又好像在笑。
這應該是錯覺，否則自己為什么會忽然覺得她很久沒有笑過了呢？
明明在今天之前，自己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經常看到她笑的……
可為什么忽然覺得最近一段時間，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面，她的笑容都是假的呢？
只有這一次是真的！
如果是這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明明愛笑了，經常笑了，卻都是假的笑容呢？
自己為什么沒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