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十萬——”
聽見這個數字,長青內心也是猛然的沉了一下,赤嶺縣整個縣也不過三十多人接近四十萬。
“我親自去看看,小鳳!”
他對天空喊了一聲,天空中一頭巨大的公雞緩緩落地,翅膀卷起雪塵。
寒風如刀,刮得人臉頰生疼,他翻身跨上小鳳寬闊的脊背,這頭通體金紅的靈禽昂首發出一聲清越長鳴,雙翼展開足有十多米,在雪地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去官道。”
長青輕拍雞頸,小鳳立即振翅而起,卷起的風雪迷得韓元不得不抬手遮擋。
地面迅速變小,朱家村祠堂的燈火很快化作幾點微光。
高空中的風更烈,長青運轉真氣在體表形成護罩。從百丈高空俯瞰,赤嶺縣山水盡收眼底——本該銀裝素裹的大地此刻卻被無數蠕動的黑點割裂。
那些黑點沿著官道、田埂、山脊緩緩移動,像極了潰爛傷口中滲出的污血。
“再低些。”長青聲音發緊。小鳳會意地收攏翅膀俯沖,高度距離拉近到五十丈時,慘狀便清晰可見。
官道上,一個拄拐老人突然栽進雪堆,旁邊衣衫襤褸的少女拼命拖拽,卻反被帶得踉蹌跌倒。
后方人群麻木地繞開他們,仿佛那只是兩截枯木。
田埂邊,七八個孩童圍著一具凍僵的尸體,正用石塊砸開冰層摳挖草根。
有個瘦成骷髏的男孩突然撲向同伴手中的草莖,撕咬間帶出滿嘴血沫。
“那是...”長青瞳孔驟縮。在更東面的岔路口,十幾個舉著火把的玄衣人正驅趕難民。
他們刻意用包鐵棍戳刺老人婦孺,逼著人群往赤嶺縣方向移動。有個懷抱嬰兒的婦人動作稍慢,當即被抽得滾下山坡。
小鳳突然尖嘯示警。長青循聲望去,只見縣城西門方向火光沖天,隱約傳來潮水般的吶喊。
他急忙掐訣施展“鷹瞳術”,十里外的景象頓時如在眼前——
城墻下黑壓壓的人群如蟻群涌動,七八萬難民推擠著沖向城門。縣兵組成的防線不斷被推開缺口。
開門啊!求求官老爺開恩!“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跪在雪地里,額頭磕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懷中的孩子臉色青紫,哭聲比野貓還要微弱。
這聲哭喊如同投入油鍋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數萬難民的絕望。白發蒼蒼的老者們顫抖著跪下,枯枝般的手指深深摳進雪地。
青壯年們用木棍敲擊著包鐵皮的城門,沉悶的撞擊聲如同垂死者的心跳。
“縣太爺開倉放糧啊!”
“牧青天救命,不是說您宅心仁厚殺貪官最善待我們這些百姓嗎?”
“我娘快凍死了——”
聲浪一波高過一波,撞在五丈高的城墻上又反彈回來,震得垛口的積雪簌簌落下。
城頭上的縣兵們握緊了長矛,鐵甲下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什長,怎么辦?”年輕縣兵李二狗的聲音在發抖,“下面好多孩子...”
縣兵王鐵柱的絡腮胡上掛著冰碴,他死死盯著人群中一些異常靈活的身影。
那些人身形矯健,卻在刻意模仿難民蹣跚的步伐。
當他的目光與一個戴斗笠的漢子相遇時,對方竟挑釁地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
“去請牧大人!”王鐵柱壓低聲音對親兵道:“就說難民里混著修士,要出大事!”
突然,人群后方傳來尖利的呼哨聲。三個衣衫破爛的“難民”突然躍上同伴肩膀,他們踩著人梯躥到最前方,從懷中掏出銅鑼猛敲。
“父老鄉親們!”疤臉漢子聲如洪鐘,完全不像餓了好幾天的人:“狗官要把我們活活凍死在外面!”
他話音未落,另一個同伙就舉起血淋淋的布包:“看看!這是今早在路上凍死的孩子!縣倉里堆滿糧食,卻連口熱粥都不給!”
布包展開的剎那,人群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是個傷痕累累五六歲的女童,青紫的小臉上還凝著冰晶,像睡著般蜷縮在破布里。
“跟他們拼了!”藏在人群中的十幾個修士突然暴起。
他們或是掀開偽裝的外衣,或是抹去臉上的污泥,露出精壯的體格。
最可怕的是那個戴斗笠的,他雙掌泛起青光,竟憑空凝出三尺氣刃。
“殺狗官!搶糧倉!”
“反正都是死,不如拉墊背的!”
怒吼聲中,難民們被煽動得雙目赤紅。老婦人抓起地上的冰錐,少年們掄起捆柴火的麻繩,連那個抱嬰兒的婦人都撿起了帶血的石塊。
城頭上的縣兵們還沒反應過來,第一波人潮已經撞上了包鐵城門。
咚!整段城墻都在震顫,垛口的積雪瀑布般瀉下。
“放箭!快放箭啊!”百夫長季松在城樓里跳腳大罵,他腰間的鎏金刀鞘不斷磕碰著女墻。
周武卻一把按住弓箭手:“不能放!下面多是婦孺!”
就在這猶豫的剎那,變故陡生。
三個修士借著人群掩護,竟如壁虎般貼著城墻爬了上來!他們指尖泛著幽藍的光,每次觸碰磚縫都會留下腐蝕的痕跡。
“敵襲——”慘叫聲中,第一個縣兵被氣刃劈成兩半。
熱血潑在雪地上,騰起陣陣白霧。這血腥場面徹底擊潰了難民的理智,數萬人發出野獸般的嚎叫,開始用身體撞擊城門。
“頂住門閂!”王鐵柱聲嘶力竭地吼著,親自帶人撲向那根需要五人合抱的榆木門栓。
但更多的修士已經從各處攀上城墻,他們專門挑軍官下手,有個什長剛拔出佩刀,就被一大群難民按在地上撕咬。
“王隊正!守不住了!”李二狗滿臉是血地爬過來,他的左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王鐵柱剛要說話,突然瞳孔驟縮——那個偽裝成老婦人的修士不知何時出現在李二狗身后,枯瘦的手指正抓向年輕人的后心!
千鈞一發之際,天空炸開赤紅的虎頭焰火。
一道金光如流星般俯沖而下,箭矢精準地貫穿老嫗眉心,將她釘在城門上。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牧長青踏雞而來!
獵虎弓弦上還跳動著未散的真氣。
“是牧青天,牧青天救救我們。”這個稱呼在難民中激起奇異的回響。
有人跪地痛哭,有人卻紅著眼睛咒罵:“假仁假義!他也不是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