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娘唇角的笑意冰冷而意味深長,那雙熔金眼眸中倒映出的,并非僅僅是天空中那輪妖異的血月,更是血月之后,若隱若現的另一個世界。
“嗡——”
“隆隆隆!!!”
隨著整個蜀州市的天空劇烈震顫,一陣漣漪波動擴散開來,如同被無形巨錘砸中的鼓面。
那輪倒懸于天幕的血月,其邊緣似乎逐漸模糊起來。
天地之間像是被人瞬間打破了一樣,血月之下,原本虛幻的景象瞬間凝實。
花都那飄動著無數璀璨花燈,雕梁畫棟與詭譎藤蔓構成的不夜城,靜止了一瞬。
下一刻便如同沉重無比的鉛塊,以一種肉眼難辨的速度,像是天地之間的距離被人瞬間拉近了一般,轟然壓向下方鋼筋水泥!
一瞬間,整個現實仿佛都發出了一聲哀嚎。
鋼筋水泥的摩天大樓,瞬間如同浸入強酸的糖果,表面迅速流淌出粘稠的血漿。
摩天大樓的玻璃幕墻上,也在眨眼間,突兀“生長”出了一朵朵絢爛而妖異的巨大花苞,以及格格不入的古代木質樓宇結構。
無數花燈在城市之間飄起,與那些人頭氣球交織在一起,電子廣告牌與花燈交織成一片混亂的光污染。
那光影錯落的映照在那人頭臉上,照亮了那些人頭上面不斷變換的神情。
或是愉悅。
或是享受。
或是憤怒。
或是哀傷。
這些人頭氣球隨著花燈逐漸飄遠,越飛越高……
寬闊的柏油馬路中央,古老的青石板街道如同傷疤般撕裂路面。
運河的濁流與下水道的污水混合,從樓宇之間的街道洶涌卷出,帶著惡臭與船骸,在街道上肆意橫流。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夾雜進了一隊隊戴著面具,抬著神龕的游行隊伍。
而四周匍臥在街道兩邊死去的無頭尸體,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扭曲,皮膚下鉆出細嫩的花枝。
那些花朵如同陷入了循環往復的盛開和凋零,一簇簇的盛開,又一簇簇的枯萎。
遠遠看去,像是AI所生成的詭誕畫面,被飛快摁下了快進一般。
而那些盛開著無數鮮花的尸體搖搖晃晃站起,很快便匯入了那游行的隊伍之中。
隨著游行的隊伍遠去。
街道上一切的景象仿佛都跟著飛速變幻,像是錯亂的影片。
那些還在冒著黑煙的廢棄汽車,眨眼間便被無形的力量揉捏成廢鐵,又在血月的照射下重組為長滿手腳和復眼的鋼鐵怪物。
“轟隆!”
一道雷光閃過,無數劍光游魚飛梭而過,那站起來的鋼鐵怪物瞬間被炸成了一堆碎片。
陸小歐從半空中裹挾著雷光落下,抖了一下手中的大黑傘,那些游魚般的劍光瞬間搖曳回歸。
她皺眉環顧著四周。
高高的血月在空中掛著,血色的光芒普照四方。
“滋……”
“滋滋……”
她微微呼吸著,吞吐著雷光的悠長氣息從她口鼻之間涌動。
四周的空氣變得粘稠而甜膩,仿佛脂粉中混雜著鮮血的味道,那股香氣化作了肉眼可見的粉紅色霧氣,蔓延在空氣中。
又在接觸到那蘊著雷光的氣息后,瞬間崩潰四散。
然而,陸小歐的眉頭卻擰得更緊了。
那粉紅霧氣非但沒有因為她的吐納而稀薄,反而隨著她法力的運轉,如同嗅到腥味的游魚,更主動地向她匯聚而來。
皮膚傳來微弱的刺癢感,并非攻擊,而是一種……
滲透。
仿佛這霧氣本身就是這新世界的一部分,在試圖將她“染”上這里的顏色。
“哼。”
冷哼一聲,她果斷撐開黑傘,隨著傘把上的符文一個個接著亮起,傘面上頓時流動起大片雷光,滋滋作響地將靠近的霧氣湮滅。
但雷光每消耗一絲,就有更多霧氣從四面八方填滿,無窮無盡。
視線所及,整個世界仿佛都籠罩在了這絲絲縷縷的紅粉霧氣之中。
沿著街道一路看去。
光線扭曲。
霓虹燈的光芒時而拉長成流淌的彩色油脂,時而收縮成刺眼的蒼白光點。
血月投下的紅光并非均勻鋪灑,而是像有了生命,在某些區域聚集成粘稠的血池光影,在某些地方又淡薄如紗,卻讓穿過它的一切物體。
無論是在霧氣中游行的人影、倒塌的招牌,還是飄蕩的塑料袋,都拖拽出長長的紅色陰影……
陸小歐張了張嘴,然而整個世界的聲音仿佛也跟著失去了邏輯。
近在咫尺的呼喊可能微弱如蚊蚋,遠隔數條街的游行嗩吶聲卻清楚的在耳膜內炸響。
鮮花盛開的聲音仿佛從體內傳來,發出簇擁著生長的聲音,仿佛就在她體內的血肉和內臟生長一樣,清晰地在鼓膜里擁擠,發出清晰地聲響。
那常世的鑼鼓與嗩吶聲并未消失,反而更加高亢,它們與四周的爆炸聲,建筑崩塌的轟鳴,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梵唱相合……
陸小歐邁開腳步,整個人像是輕飄飄的走在棉花上一樣。
目之所及,整座城市的物質形態,仿佛爆炸了一般,在瘋狂地躍遷與疊加。
原本的便利店外墻,一半是刷著可口可樂廣告的鋁塑板,另一半卻是爬滿青苔的古舊木墻。
貨架上的薯片與方便面旁邊,擺放著木質的角先生以及大紅色的肚兜。
自動販賣機像是瘋了一樣,不斷地吐出銅錢,銅錢丁零當啷的墜地,然而滾落到馬路牙子下的瀝青路面時卻失去了一切聲音。
反而被變得如同沼澤般柔軟的路面吞噬,而四周廢棄的車輛,則有一半車輛身軀如琥珀般封存在路面上,翹著車頭直指天際。
而四周的尸體,有從身上不斷盛開起花苞的。
但更多還是身體像融化的蠟燭般坍縮,又從一灘不定形的物質中盛開出由血肉和塑料零件組成的詭異花朵。
寵物狗與流浪貓在哀鳴中身軀膨脹,彼此融合重組,變成類似神話中記載卻又更加褻瀆的怪物。
有的長著多個頭顱,彼此錯亂的狂吠啃咬彼此。
有的背上馱著一大片不斷滴落腐蝕性粘液的電線,整個身軀奇形怪狀。
“哇——”
直至,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混亂的喧囂。
但陸小歐望去,那聲音卻并非來自活物,而是源自一條街外那破碎的母嬰店櫥窗。
里面那個塑料模特嬰兒的頭顱正在融化,發出詭異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