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也長長舒了一口氣,周身的龜蛇虛影緩緩收斂,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眼神卻明亮了許多。
他看向持刀而立,周身火焰與四色氤氳緩緩平息的陳歲,豎了豎大拇指:“牛逼。”
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卻由衷地稱贊。
雖然整個破陣的過程并不長,甚至也稱不上復雜,但是對于他而言,卻已經近乎用盡了全力。
如果是他單獨帶隊,或許能夠限制住這些棺奴的行動,但卻根本沒辦法這么輕易的破陣。
只有兩個人相互配合。
一人鉗制這大陣的大部分攻勢,另外一人伺機破陣,才能如此輕易做到……
而陳歲……
長歌的腦海中豁然又想到了署長說過的話,目光微微閃動。
果然,正如署長所說。
此人的實力遠遠超過他們,或許……即便沒有他,對方一個人也能從容破陣。
“陣是破了,但鼠叟和那個圣胎……”
陳歲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望向洞穴的更深處。
那里,原本被千棺大陣封鎖和掩蓋的路徑,已經清晰地顯露出來。
一條向下延伸的,由粗糙巖石開鑿而成的階梯,通往更深沉黑暗的地下空間。
“抓緊時間恢復。”
長歌取出幾枚丹藥分給眾人,自己也服下一顆,盤膝坐下,抓緊每一秒調息。
他自身的消耗太大。
其他的人顯然也是如此。
經驗老道的他自然知道,在剛才的大陣中消耗太大,接下來還有一個鼠叟在等著他們。
雖然鼠叟逃出去的時候已然重傷,但過去了這么久,又害了這么多人,說不準已經恢復成什么樣兒了。
接下來自然能多恢復一分實力是一分。
見狀,陳歲也默默運轉內景禳病烘爐經,吐納著周圍的靈氣,神火逐雀刀插在身旁的地面上,刀身上的火焰已然熄滅,但依舊散發著灼熱的余溫。
然而,他卻并未完全沉浸在調息里。
他一邊引導著內景禳病烘爐經的法力流轉,修復著方才劇烈沖擊帶來的細微震蕩,一邊冷靜地復盤著剛才的戰斗。
這千棺作聻大陣,確實兇險。
若非長歌強行凍結大半棺奴,為他創造出那轉瞬即逝的突進機會,單憑他一人,即便能仗著神火與儺面強行破陣,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絕難如此輕松。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掃過身旁插著的長刀,刀身映照著他儺面上流轉的混沌色彩。
神火逐雀刀對這類陰邪死氣確有奇效,但消耗亦是不小。
方才全力催動神火斬業刀法,光是抗衡那些聻氣,法力便已經流逝近半。
接下來面對鼠叟,此人狡詐陰毒又行事果斷,雖曾受重創,但在這經營許久的老巢必有后手。
那所謂的圣胎,氣息詭異而龐大,絕非善類。
所以,必須在它徹底成型前將其摧毀,否則后患無窮。
緊接著,他的思緒落在了自身的底牌上。
五臟廟五神乃是根基,輕易不可動用,需防備突發狀況與更強的敵人。
常在神護持自身,萬邪辟易。
丹元神以壯氣血,是他最強的攻擊手段。
龍煙神生機綿綿,令他擁有比常人更快的恢復速度。
而玄冥神,則能助他洞察虛實,關鍵時刻或可尋得破綻。
如今他持有的道具不在少數,遇到大多數手段都能見招拆招。
就算打不過,他也擁有剛繳獲的瞬息血遁符……
想到這里他心念微動,感受著懷中那枚冰冷滑膩的符箓,此物雖是保命利器,但代價巨大,非生死關頭不可動用。
如今長歌消耗巨大,六隊干員們實力多在七品上下,正面抗衡鼠叟與圣胎吉兇莫測,所以他的戰力必須保持在巔峰,關鍵時候便能成為破局的關鍵。
休整的時間短暫而寶貴,陳歲便迅速厘清了思路。
他緩緩睜開雙眼,內息已然平復大半,眸中精光內斂,只剩下決然的冷靜。
前方的階梯深處,那令人不安的悸動越發清晰,仿佛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獸,正張開巨口,等待著獵物的踏入。
他握緊了刀柄,感受著其中蘊含的熾熱力量,以及自身澎湃的血氣與法力。
轉過頭來,其他人也跟著調息結束了,站起身來。
長歌率先站起身,雖然臉色依舊有些發白,但氣息已然平穩了許多。
他看向陳歲:“如何?”
陳歲點了點頭:“可以了。”
兩人目光交錯對視了一眼,緊接著便默契的換了個位置,陳歲反手緊握神火逐雀刀,刀尖斜指地面,率先踏上了那條向下的石階。
長歌則與重整旗鼓的六隊干員們緊隨其后,每個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石階陡峭而濕滑,兩側的巖壁觸手冰冷,上面開始出現一些扭曲的刻痕,像是某種褻瀆的符文,又像是掙扎的人形。
觀之并非自然形成,應該是人為雕刻。
而越往下空氣中那股混合的氣息便越發濃重,土腥味與血腥味交織,形成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詭異氛圍。
越往下,空間反而逐漸開闊。
終于,在轉過一個彎道后,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窟,遠比上面的棺槨迷宮還要廣闊。
洞窟的中央,是一個由暗紅色泥土堆砌而成的巨大池子……池中并非清水,而是粘稠翻滾著,還在冒著氣泡的暗紅色液體,散發出濃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氣。
這赫然是一個巨大的血池!
血池的周圍,矗立著九根粗大的石柱,石柱上雕刻著扭曲的佛陀形象,但那些佛陀的面容卻顯得痛苦而猙獰,眼眶中流淌著黑色的污跡,如同血淚。
一絲絲淡金色的佛力被強行從石柱中抽取出來,卻又被血池的污穢所侵染,變得黯淡而邪異。
而在血池旁,一個矮小佝僂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
他穿著一身骯臟的黑袍,身形干瘦如同骷髏,稀疏的頭發黏在頭皮上,正以一種癲狂的姿態對著血池叩拜,口中念念有詞。
隨著他們的到來,那身影才緩緩起身。
轉過身來,一雙幽綠的眼眸緩緩落在了他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