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隨著一聲輕響,像是電影的最后一秒,周圍夢幻而又怪誕的場景瞬間被掐滅,陷入了一片漆黑。
陳歲伸手摸向腦袋,將那眼鏡緩緩摘下,仿佛剛從一場長夢中醒來。
“不兒,這能看出什么啊?”
還沒等他將那畫面在腦海里再過一遍,長歌已經把眼鏡隨手扔在了桌上,嘆息著抱怨道:“這人死前看到的一切應該都是他的幻想吧……甚至從哪一秒開始不對勁的都沒法察覺。”
陳歲聞言微微頷首。
長歌說得沒錯,張強記憶中所展現的畫面,從那個突兀出現的酒樓開始,就充滿了不合常理的詭異感。
突然出現的大酒樓……火鍋和麻將同時存在的地方……即便沒錢也被突然拉進去的那一幕……還有之后瘋狂的贏牌……突兀出現的女人……還有突然就出現向他道歉的騙子們……
幾乎每一幕都踏在了‘反常’這兩個字上。
不過。
這應該也是張強腦海深處最強烈的執念所在。
或者說,整個記憶里所展現在他們面前的夢境,都是為了張強而建設出來的!
饑寒交迫時渴求溫暖與一頓飽飯……
因為目睹到自身地位的參差,而妄圖擺脫眼下的困境……
想要金錢和美女走上人生巔峰……
以及……
對那些欺騙過他們的騙子的怨念與仇恨……
所有一切都是在張強“最需要”的當下,“恰巧”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從而形成了一個讓其沉迷不已的人生爽文。
不過也正如長歌所說,這種混沌而又離奇的夢境對于他們而言毫無意義。
“并非全無價值。”
一直沉默翻閱筆記的諸葛明推了推他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幻境基于現實的扭曲,那個‘醉仙樓’的入口形象、內部的大致布局,譬如八仙桌、九宮格火鍋、麻將桌的擺放……雖然可能被幻想美化,但與我們所發現的現場都大致相同。”
說著,他掏出一疊照片,扔在了桌子上。
“這是我們在蜀州市現場找到的,在那個地方確實有個酒樓,不過并不像那記憶中一樣富麗堂皇,而是一間早已倒閉等待拆遷的危樓。”
眾人的目光匯聚在照片上,照片清晰地展示了一個破敗不堪的場景。
腐朽的木質結構,剝落的墻皮,積滿厚厚灰塵和油污的地面,散落在地上的破爛桌椅,以及一些依稀能辨認出的類似吧臺和廚房區域的木質殘骸……
還有就是。
大片的血污,幾乎凝成了黑漬,無數尸體堆砌倒放在四周的桌椅上,宛如人間煉獄。
緊接著,諸葛明繼續開口道:“想要找出鼠叟最有可能的去向,就要先搞懂鼠叟在干什么,在想些什么。”
“而死者,是他接觸過的最后一個人,記憶保存的最完整,也最有可能與鼠叟有過最密切的接觸……”
“神……”
從角落里忽然傳來了一聲細吶如蚊蠅般的聲音。
但在座之人基本都是中三品,所以紛紛一靜,目光投向了坐在角落里的小林。
七淺拿起一張拍攝角落的照片,上面有一個銹蝕嚴重,但大致能看出是九宮格造型的銅鍋殘骸。
目光在照片上輕輕掃過,緊接著便走到了小林身旁,看向小林雙手舉起的手機,頓時噗嗤一笑:“他說,神仙酒是關鍵點。”
神仙酒?
陳歲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這個詞,無數記憶在這一刻開始飛快串聯,一瞬間想到了他們逮捕鼠叟前的那些案子……
致幻?
不!
陳歲果斷扭過頭來,目光與杜若薇正對上,同時說出了那個詞:“夢!”
沒錯了!
鼠叟販賣的這種酒不光是有著致幻作用,應該會像是他們所看到的這樣,為喝酒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建立著獨屬于他們的美夢。
然而美夢越發順利美滿,就顯得現實越發苦澀難堪。
所以那些喝酒的人,是因為逐漸沉淪在這種令人上癮的酒中,逐漸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最終才走向那種極端的!
而這則是鼠叟想要的效果!
他想要什么?
想要這些人親手毀掉自己的親人朋友又為了什么?
儀式?
靈魂?
還是說……
等等,鼠叟是圣母香會的暗線,而圣母香會……
陳歲的CPU飛快轉動,好像一瞬間捕捉到了什么,但很快就又消失無蹤了。
捏了捏眉心。
不。
不能按照這個思路想,如果鼠叟背后牽扯到了圣母香會,那圣母香會肯定有著更大的盤算,鼠叟只不過是其中的一環。
單從這一環去思考,他就是身在局中。
當局者迷!
他必須把自己的視角拉高,站到布局者的角度上去想這些問題……
很好。
再來一遍。
圣母香會最開始參與到的,是燕州市那場大戰,之后越州市與他在接觸,則是因為史愛民家族的事情,史太公以及史家老不死的那些人因為血脈……
對了,血脈!
《太上成仙九息術》、《奪壽三法》以及《太上斬情七秘玄章》,史家的法術和問仙觀觀主所接觸的都涉及到了情感和血脈。
單以史家來看,只有血脈維系的才在太上成仙九息術中。
而從問仙觀那里看,師兄弟、師徒……這些則都在太上斬情的范圍內。
現在又多了個神仙酒,妻兒朋友都算。
而這神仙酒的既視感,又總讓他想到問仙觀后那個從西涼而來的道人。
如此種種,看上去毫無關系卻又千絲萬縷。
那如果說……
這些,都出自同一人之手呢?
花魁!
那與“疫”平起平坐的圣母花魁!
還有“寄生”!
陳歲腦后頓時躥升起一陣涼意,想到之前在圣母香會的蓮池所看到的那個詭異胚胎,或許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這玩意兒?
造物?
創生?
生命禁忌?
如果說圣母花魁的能力和孕育以及生死有關,而“寄生”的能力則和精神以及意識有關。
肉體。
與靈魂。
假如說,他是說假如……他們兩個合作,能不能憑空塑造出一個新的個體呢?
亦或是,將原本死去的人,從已經死去的過往中重新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