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粘稠……
黑暗……
意識在破碎的邊緣掙扎,每一次試圖凝聚,都伴隨著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
鼠叟。
或者說,他現在只剩下小半的殘魂。
就如同污水中的一滴油污,在錯綜復雜的下水道中隨波逐流。
他感覺自己像一塊被嚼碎后吐出的殘渣,每一次微弱的魂力波動都帶來瀕臨潰散的眩暈,一幕幕畫面開始在他的意識深處閃現。
該死的檔案署,為什么會來的這么快!
不……檔案署還稱不上那么棘手,最棘手的是那個該死的,戴著儺面的家伙!
對了!
還有那口詭異的鐘!
該死!
該死該死該死!
怨毒與恐懼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殘存的意識。
不知道飄蕩了多久,直至察覺不到任何危險的氣息后,他才終于循著骯臟的下水道,如同瀕死的蜉蝣一樣,掙扎著從一處銹蝕的柵欄縫隙中擠了出來。
熒熒點點的幽光在一條陰暗窄巷的盡頭艱難匯聚,伴隨著一團微弱得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磷火搖曳,那佝僂虛幻的身形終于勉強再次凝聚。
鼠叟佝僂著身形,癱坐在積滿灰塵的地面上,魂體如同被粗暴粘合的瓷器,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身上那些曾經閃爍著邪異力量的暗紅色刺青,此刻也因力量潰散而變得黯淡無光,如同干涸的血痂。
顯然是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四周。
一片漆黑幽靜。
似乎是一處不知名的窄巷,兩側是斑駁脫落的墻壁,堆滿了廢棄的家具和發黑的垃圾袋,陰影深處,傳來令人心煩意亂的窸窣聲。
短暫的回神過后,饑餓與虛弱的感覺便瘋狂涌上心頭。
鼠叟耳朵微微動了兩下,那雙陰惻惻的眼睛猛地亮起一絲貪婪而兇戾的綠光。
下一刻!
他閃電般出手,干枯得如同鷹爪般的虛幻手掌閃電般探出,精準地從那陰影中抓住了某物!
“吱!”
一聲短促凄厲的尖叫聲響起。
只見一只干瘦的老鼠被他死死攥在了虛幻的掌心,徒勞地蹬動著四肢。
鼠叟湊近凝視著那老鼠驚慌失措的神態,臉上逐漸浮現出一抹笑意,緊接著五指如鐵鉗般緩緩用力。
“咯……咔咔……”
伴隨著一聲令人大起雞皮疙瘩的碎響,那老鼠的嘴邊瞬間溢出鮮血,尾巴一伸,失去了生息。
看到那老鼠徹底咽氣,鼠叟臉頰上干癟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兩下,似乎想要組成一抹快意,緊接著眼中沒有任何遲疑,只有野獸般的饑渴與殘忍。
糟黑色的牙齒交錯落下,便將那顆毛茸茸的鼠頭咬了下來,鮮血頓時順著嘴邊和手掌淌落。
然而他毫不在意,竟如同品嘗珍饈般,一邊貪婪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一邊伸手將混著鮮血的黑色毛發從他的口中挑揀而出。
然而,就在他享用美食之際,一個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倉庫里突兀響起。
“真是狼狽啊,鼠叟。”
聲音不大,卻仿佛直接在鼠叟殘存的神魂中回蕩,驚得他迅速靠著墻壁躲藏在陰影里。
猛地抬頭向那聲音的來源望去,僅存的獨眼中閃過一抹驚駭與警惕。
只見倉庫二樓的銹蝕鐵架走廊上,不知何時倚靠著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剪裁合體的風衣,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平靜如水,正慢條斯理地望著他。
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與這骯臟環境格格不入的整潔與冷靜,甚至帶著一絲疏離的優雅。
鼠叟的獨眼驟然收縮,費力的將口中食物咽下去,干瘦的臉頰也跟著抽搐了一下:“你是什么人?”
然而對方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皺眉看著他,半晌后才緩緩開口道:“救你的人。”
緊接著又似乎是自言自語一般,哀嘆了一口氣:“如果有可能,我是真不想救你們這些渣滓,生活在這種文明的年代,竟然還能像原始人一樣茹毛飲血,真的挺敗壞心情的。”
“不過!”
說到這里對方目光微微投落,伸手推了推眼鏡,聲音微微提高了幾分:“我還是決定給你一次機會。”
鼠叟卻冷冷的看著他,忍不住嗤笑道:“你知道我?”
對方微微頷首:“蔣叔同,一年連殺十七人,曾滅門一家,被檔案署列為重點通緝犯。”
鼠叟又嗤笑:“那你不知道我是誰的人?”
對方再頷首:“你是圣母香會的暗子,負責售賣神仙酒。”
鼠叟緩緩將身體挺直,緩緩將那半截鼠尸扔到一旁,對著那人露出滿是鮮血的牙齦,殘忍一笑道:“看來你是覺得吃定我了,小少爺。”
“不過我也告訴你一個道理,就算這個世界包裝的再怎么文明,弱肉強食也是永恒不變的主題。”
“人吃肉,長得壯。”
“人吃人,才能成人上人!”
話音剛落,鼠叟的身形頓時化作一團幽光,向著對方飛穿而去!
然而那人卻只是輕輕笑了笑,推了推眼鏡,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根筆和一個本子。
似乎是慢悠悠的落筆。
又似乎是電光火石間的一瞬!
“名為蔣叔同的鼠叟魂體潰散紊亂,飛到半空中驟然跌落而下。”
一行字跡就這么飛速出現在那筆記本上!
緊接著,半空中的鼠叟像是潰散一般,再也維持不住那幽光,整個人的身形頓時從半空中跌落而下。
緊接著,幾顆彩球從那人身后飛出,瞬間落在鼠叟的雙腿上。
那輕飄飄的彩球落在人腿上,卻仿佛重若千鈞一般,“咔嚓”一聲便將鼠叟的兩條腿硬生生砸斷!
頓時響起了一陣慘嚎!
丸子頭少女抬腳踩在銹跡斑斑的欄桿上,穿著的夾克衫隨風舞動,腳下一個用力便從空中利落而下!
手臂一甩,燃燒著火焰的長刀頓時懸停在了鼠叟的頭頂。
感受到雙腿的劇痛以及頭頂灼熱的溫度,鼠叟的臉頰埋在地上,驚恐萬分,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候,那人慢悠悠的聲音才飄了過來:“現在能好好談了嗎?”
“能!”
鼠叟欲哭無淚,果斷滑跪:“全聽大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