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漸歇，窗外的烏云如墨色潮水般退去，天光微熹。
陳歲靠坐在轎車后排，思緒微沉，默默思考著。
三品……
常世舊日之主跟他說，晉升儀式已然滿足，再加上他收獲的大量香火和香火金身，唯一欠缺的就只有四象遺骨了。
四象遺骨……
花都……
花都還有一堆事在等著他處理，看來需要盡快回去一趟了。
“歲哥。”
就在他思考之際，前方車門被豁然拉開，清寒的微風從外面吹來。
阿瞳上了車，遞過來一份煎餅果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時間太緊，咱們就這待遇了，不過我給你這份多加了兩根腸。”
陳歲毫不遲疑地接過煎餅果子，入手還是溫熱的。
他撥開塑料袋咬了一大口，混合著面醬、雞蛋和香腸的樸實香氣在口中彌漫開來。
這一口，便像是從高高在上的神壇，回到了人間。
“謝了。”
陳歲含糊地評價了一句，吃得很快，卻并不顯得狼狽。
對于如今的他而言，食物更多是補充能量和維系與“人間”聯系的一種方式，尤其是在經歷了一系列非人的蛻變之后，這種尋常的煙火氣反而讓他感覺踏實。
阿瞳看著陳歲吃得香，自己也松了口氣，咬了一口自己的那份，一邊嚼一邊透過后視鏡觀察著陳歲。
比起上一次的見面，這一次他能感覺到陳歲身上似乎發生了什么變化，具體說不上來。
只能感覺到對方的氣質更加內斂深沉，偶爾眼神掃過，會讓他有一種被無形之物穿透的錯覺，仿佛對方能窺見一些常人無法觸及的維度，令他靈魂都忍不住微微戰栗。
“短短數日，這尊大佬的實力……又變強了。”
阿瞳在心里暗暗咋舌，默默嚼著冒著熱氣的煎餅果子。
“陳歲，阿瞳。”
片刻之后，杜若薇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依舊冷靜，但透著一絲緊迫感：“我這邊調查結束了，根據李東強的工友所說，他這段時間和一個名叫老胡的農民工走的很近。”
“老胡？”
阿瞳有些奇怪：“聽起來感覺像是個外號，沒有全名嗎？”
杜若薇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帶著一絲凝重：“奇怪的就是這一點，所有人都記得有這個人，跟他喝過酒聊過天，甚至能說出他一些特征，比如總穿著件褪色的藍工裝，嘴角有顆痦子，但一問到具體姓名、籍貫、住哪里……所有人的記憶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怎么都想不起來，統一都只喊他‘老胡’。”
陳歲咀嚼的動作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這種集體性針對特定信息的記憶模糊，絕非正常現象，更像是某種力量干預的結果……
“這不正常。”
杜若薇在電話那頭繼續說道，語氣肯定：“像是被某種方式模糊了認知，不過我調取監控，查看了李東強最后幾天的行蹤，他頻繁活動在一片區域，就在城西的老舊居民區一帶，那里流動人口多，環境復雜，非常適合隱藏。”
“但是只能大致鎖定在這一片區域，那片老城區的監控年久失修，沒法再縮小范圍了。”
“阿瞳，你有辦法確認最終的地點嗎？”
阿瞳皺著眉頭，動作僵硬在半空中，像是陷入了某種高速思考的心流狀態，語速飛快而又僵硬地開口道：“應該有辦法，雖然那片區域監控失靈，但我們可以將其他并案的案子一起進行空間軌跡分析。”
說著，他像是靈光乍現一般迅速拿出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劃動，調出電子地圖和幾個案件受害者的活動軌跡數據。
“王德發，案發前三天，他的手機信號最后消失點在城西老區的春風路。”
“趙弘，案發前一天晚上，他的行車記錄儀顯示他進入了這片區域，但里面的小路沒有覆蓋，應該是云海北路。”
“還有之前幾個疑似案例的模糊目擊記錄……雖然他們的起點不同，但進入這片老城區后，活動軌跡都指向了這片區域相對中心的幾個街區。”
“他們有的是從城東過來的，有的是從城西來的，按照一般人的行為習慣和路徑選擇，他們從各自進入這片區域的地點出發，前往最終目的地，通常會選擇最短或最熟悉的路徑。”
阿瞳的手指在地圖上圈出了一個比之前杜若薇鎖定范圍更小的區域，大約覆蓋了三四條街巷。
“通過交叉比對他們的進入點和可能的路徑，我們可以進一步縮小可疑地點的范圍。”
“再結合李東強的活動信號，重疊率最高的區域……”
阿瞳手指在上面劃線縮放，飛快的調動著數據和畫面，片刻后，一片泛著藍光的區域在屏幕上放大。
“就是這里。”
阿瞳抬起頭來，雙眼一亮，信誓旦旦的說到：“泥鰍巷。”
“就是這里了，這里巷道最復雜，廢棄房屋和臨時棚戶也多，非常適合藏匿……”
電話那頭的杜若薇沉默了幾秒，顯然在快速評估阿瞳的分析：“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現在立刻調整排查重點，集中力量搜索泥鰍巷及其周邊五十米半徑區域。”
“陳歲，你覺得呢？”
說到這里，她也不忘征求陳歲的意見。
陳歲看著平板上那個被圈出的區域，目光微動。
確實，阿瞳的分析很有道理，杜若薇的后續布置也很有章法，但他冥冥中還是感覺有種說不出的不對勁。
略微沉思了一下，陳歲拿起手機，重新翻閱起了檔案署那邊傳給他的報告，一字一句的看過去。
一遍。
兩遍。
三遍。
陳歲的目光游移著，突然從那些字里行間發現了一個不起眼，所有人都沒有人在意過的信息。
“這個是什么？”
陳歲指著那一行字看向阿瞳。
阿瞳略微錯愕了一下：“春風，應該是煙的品牌，我記得還挺貴的來著，不過應該是新買的，李東強死前抽了一根。”
陳歲反問道：“從哪里買的？”
阿瞳微微一愣，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對啊，從哪里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