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塵歌目標明確,對殿內布局熟稔于心,毫不猶豫地引著眾人沖向那扇隱蔽的小門。
陳歲緊緊跟隨其后,沖入其中。
一踏進門內便看到,前方是條不知通往何處的狹窄甬道,地面上覆著層厚厚的黃沙,與鞋底摩擦,每踩一步都發出令人牙酸的擠壓聲。
“小心。”
張塵歌隨手抽出一張符箓,隨著符箓在空氣中泯滅,他指尖燃起簇幽藍火苗,照亮了濕滑的甬道。
火光搖曳間,陳歲注意到兩側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指甲蓋大小的梵文,那些文字像是被某種利器生生剮進石頭里,筆畫末端還殘留著焦黑的灼燒痕跡。
剝落的壁畫上,扭曲的極樂與地獄景象在昏暗中蠕動,菩薩低垂的眼眸仿佛在塵埃中流轉,冰冷地注視著這群不速之客。
隨著眾人踏足其中,霎時間整段甬道劇烈震顫,那些梵文如同被點燃的導火索,一個接一個亮起猩紅光芒!
壁畫上,那些描繪著“地獄變相”的部分驟然活化!
被挖了心肝的罪人捂著空蕩蕩的胸腔,從墻里探出半截身子,無聲地張大嘴……
油鍋里翻滾的惡鬼猛地伸出手爪,帶著滾沸的熱油抓向眾人……
那些被拔舌犁身的夜叉更是整個從墻上凸了出來,扭曲蠕動著,化成一灘灘粘稠蠕動的暗紅血影子……
種種詭異化為細如長煙般的壁畫墨彩,裹挾能把人魂靈都凍僵的怨毒之氣,沒半點聲響,卻比任何嘶吼都駭人,直撲最前頭的張塵歌!
濃烈的血腥味和怨毒氣息瞬間壓過了甜膩的檀香,直沖神魂!
“操!小心!”
何大膽嗓門炸雷似的吼了一聲,那身肥膘此刻卻靈活得不像話,壯碩身軀猛地橫挪,硬生生搶到張塵歌側前。
他腰間那枚磨得锃亮的大銅錢“嗡”一聲劇震,爆出一團金燦燦,幾乎凝成實質的財氣金光。
他雙臂肌肉賁張,交叉于胸前,猛地向外一震!
青銅中片裂開金光的雙臂相交,瞬間震蕩開一片動蕩的金光與巨響,將眼前的詭異震得消散開來……
然而,更多的詭異卻從壁畫中脫穎而出。
“沒完沒了!”
施子頭冷哼一聲,眼中兇光幾乎要溢出來。
他根本不躲,反而矮身前沖,如同貼地鬼影般躥入金光與血影交錯的縫隙!
他手中那把長刀此刻嗡鳴不止,刀身不再是金屬光澤,而是覆蓋上了一層粘稠如血的暗紅色煞氣,仿佛剛從血池地獄里撈出來!
“殺!”
他的刀法沒有任何章法,卻狠辣刁鉆到了極致!
刀光閃過,并非斬斷,而是“撕咬”!
每一次劈砍,那暗紅煞氣就如同擁有生命般纏繞上去,瘋狂泯滅掉那些由壁畫生成的怨力,讓它們變得更加狂躁卻也更易破碎……
被他傷到的血影,傷口處無法彌合,反而不斷被怨毒煞氣侵蝕,行動變得遲滯而混亂,甚至開始互相攻擊。
“散!”
一聲輕喝從后方傳來。
只見呂招妹不知何時已取出一盞殘缺的玉質蓮花燈托在手中。
那蓮花燈瓣多有損毀,卻更顯古拙,隨著他力量催動,點點溫潤柔和的熒光自蓮芯中生發聚散,如同一團不斷飄搖的螢火蟲,散發出一種令人心神寧靜的奇異光暈。
光暈不大,僅能勉強籠罩住幾人周身范圍。
但這柔和的光芒卻仿佛擁有某種凈化的力量,光芒所及之處,眼前這些詭異便被推開泯滅,眾人只覺神魂一清,那令人窒息的瘋狂壓力也為之一緩。
四人各施手段,頂著一波強過一波的詭異攻擊,艱難地向甬道深處推進。
何大膽的金光不斷炸開,清空前方。
施子頭如瘋魔般撕咬著兩側涌來的血影。
呂招妹手中的蓮燈光暈穩定著人心,抵御著無形侵蝕。
張塵歌則托著一點燭光指引方向,時不時用紫砂壺收走一些特別棘手的怨念聚合體。
陳歲緊隨其后,周身烈焰內斂,握緊神火逐雀刀,劍氣隱而不發,大部分攻擊都被前面四人擋下。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冷靜地觀察著每一個人的手段和這甬道的詭異之處。
就在他們艱難前行了約莫十數丈,即將看到甬道盡頭一點微光時——
甬道深處,那一點蒼白的火苗似乎極其輕微地跳動了一下。
“嗡……!”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冰冷死寂的波動,如同潮水般從深處洶涌襲來。
剎那間,兩側墻壁上所有猩紅梵文同時爆發出刺目欲盲的血光,整條甬道劇烈震動,仿佛隨時要坍塌!
那些壁畫上的菩薩、羅漢、天女像……它們所有的眼睛,無論原本是何神態,此刻全都猛地轉向眾人!
空洞、冰冷、充滿了非人的惡意……
“咔咔咔……”
“咯咯咯……”
石壁內部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刮擦聲和斷裂聲,仿佛有無數巨大無比,被困在墻后的東西,正瘋狂地想要擠破這層阻隔,降臨此地!
“快走!”
四人如同瀕死的困獸,爆發出全部潛力,瘋狂向前沖去。
幾人趁機拼命前沖,甬道盡頭豁然開朗,竟是座倒懸的八角佛堂。
這座佛堂如同被巨劍攔腰斬斷后倒扣在地底,斷裂的梁柱像扭曲的肋骨支棱著。
最駭人的是中央那尊三首六臂的紫檀佛像——它左側頭顱寶相莊嚴,右側卻呈青面獠牙相,而中間本該是佛首的位置,竟空空蕩蕩只剩個碗口大的黑洞。
身后,那被暫時清空的甬道內,傳來無數怨毒瘋狂的撞擊和咆哮聲,但似乎被某種界限阻擋,未能立刻蔓延而出。
“這就是我們上次止步的地方。”
張塵歌熟門熟路,瞇著眼睛看向那佛像,肅然開口道:“想要進入這里的中心區域,就必須通過這里。”
“不過前幾次,都被那佛像攔住了,這無首佛也不知是什么底細,實力幾乎在中三品的極限了。”
張塵歌話音未落,那尊無首紫檀佛像突然震顫起來。
六條手臂如同折斷般發出“咔咔”脆響,石皮裂開,沙土“簌簌”落下,露出里面金燦燦的金身。
那左側寶相莊嚴的頭顱猛地睜眼,瞳孔里沒有眼白,只有兩團跳動的猩紅火焰。
右側青面獠牙的頭顱則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獠牙間垂落腥臭的黑色涎水。
與其說是佛陀。
不如說是更像一只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