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白光透過廢棄醫院破碎的窗欞,在地面投下支離破碎的光斑,只剩下一片被強行扼斷的真空般的寧靜。
連風聲,似乎都刻意避開了這片區域。
“吱呀……”
生銹的合頁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打破了這片死寂,廢棄醫院那扇早已變形的大門被一股巧勁強行推開,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三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滑入大廳。
他們統一穿著啞光的黑色作戰服,材質特殊,似乎能吸收多余的光線,行動間幾乎聽不到摩擦聲。
每個人臉上都戴著多功能戰術目鏡,鏡片上流淌著微弱的數據流,掃描著環境。
他們動作專業而警惕,呈標準的戰術隊形相互掩護,手中的武器經過改造,搭載了餐霞飲氣體系的符箓手段,足以應對下三品的各種突發反應,穩穩地指向各個可能藏匿危險的角落。
為首的是隊長羅霆,一個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年男子。
他打了個手勢,身后兩名隊員,代號“鼴鼠”的技術支援兵和火力手“鐵砧”立刻心領神會,占據有利位置,警惕地控制住入口區域。
“報告指揮中心,清道夫小隊已抵達目標建筑,正在建立初步警戒,外部未發現異常活動,over。”
羅霆壓低聲音,通過嵌在衣領里的微型通訊器匯報。
指揮中心的回應冷靜而簡潔:“收到。”
“前置掃描顯示內部高能反應已消失,但殘留邪能污染讀數仍處于高危等級,執行標準凈化程序,優先搜尋并隔離任何異常物品或幸存者。”
“檔案署記錄員長歌此前報告任務已完成,但已失聯十七分鐘,保持警惕。”
“明白。”
羅霆結束通訊,眉頭微不可查地皺起。
記錄員……
又是那群家伙……
南署里最特殊的存在之一,直接受到劉署長的統轄,獨立于六大部門以外,擁有極高的獨立行動權限,都是一群被詭異過度侵蝕的瘋子、怪物……
“頭兒,氣味不對。”
鼴鼠抽了抽鼻子,他的目鏡由常世之中數個和嗅覺能力有關的詭異提煉鍛造,集成了多種環境傳感器,夾在鼻子上的兩個傳導器瞬間放大了這廢棄醫院中的一切氣味:“濃烈的血腥味和……冷凍燒灼的臭氧味?”
“還有一種很淡的……酒香?”
“酒香?”
鐵砧甕聲甕氣地低語,發懵的看向四周,粗壯的手指穩穩地搭在扳機上:“那幫邪教徒還開派對不成?”
“保持專注。”
羅霆低喝一聲,抬手在半空中握拳一抓,打了個前進的手勢:“目標地點,三層手術室,移動。”
小隊如同精密的機器,沿著布滿灰塵和碎石的樓梯向上推進。
每一扇半掩的門后,每一個陰暗的轉角,都被他們迅速而專業地排查,越是向上,那股混合了血腥、焦臭和奇異寒氣的味道就越是濃烈。
沿途,他們開始看到一些不尋常的跡象。
墻壁上,偶爾會出現一道極其平滑的切痕,仿佛被什么極鋒利的東西瞬間劃過,切面甚至還有細微的冰晶凝結。
地面上,有時會有一小灘尚未完全干涸的,顏色不正常的粘稠血液,但血液周圍卻擴散著一圈白霜。
沒有掙扎的痕跡,沒有彈孔,沒有爆炸造成的破壞。
一切都很……干凈。
但這種干凈,反而透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詭異。
“邪能殘留讀數在升高,但……很穩定,沒有活性反應。”
鼴鼠看著目鏡上的數據,眉間微皺,聲音帶著困惑:“像是被什么東西強行凍結或者說凈化了。”
終于,他們抵達了三樓手術室那扇扭曲變形的門外。
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焦糊味撲面而來。
然而,在這令人極度不適的氣味中,那一縷清冽的酒香,卻依然頑固地彌漫著,格格不入卻又異常清晰。
羅霆深吸一口氣,猛地打出手勢!
鐵砧毫不猶豫地抬腳,猛地踹開手術室殘破的門板,三人瞬間突入,槍口快速掃過整個房間!
然后,所有人,包括經驗最豐富的羅霆,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門口。
戰術目鏡后的眼睛,瞬間睜大。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們處理過的大多數異常現場的理解范疇。
這里沒有戰斗的痕跡。
只有戰斗的結果。
一種近乎藝術化、卻又殘酷到極致的……結果。
數十名黑袍邪教徒以各種姿態倒伏在地,但他們的死亡形式截然不同。
靠近門口的幾人,仿佛只是睡著了,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只是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喉間留著一道足以致命的封喉傷口。
稍遠一些的,則保持著向前撲擊的姿勢,卻被徹底凍結在了原地,成了一座座覆蓋著白霜的冰雕,臉上驚恐和狂熱的表情被永恒定格。
“嘩啦……”
其中一具冰雕甚至因為隊友闖入帶起的微風而碎裂倒地,發出清脆的響聲,摔成一地冰渣。
但內部卻沒有血液流出,只有凍得瓷實的血肉。
手術臺周圍,景象更為駭人。
那里的邪教徒似乎經歷了某種內部能量的爆發或是反噬,身體不規則地腫脹或干癟,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紫黑色,卻同樣被一層薄冰覆蓋,抑制了所有可能得污染擴散。
地面上的邪惡法陣已然黯淡無光,但那些原本應該流淌著污血的凹槽,此刻卻散發著絲絲縷縷的寒氣,將一切污穢徹底凍結封存。
法陣中央,是一大片焦黑的痕跡,仿佛被極高溫的火焰灼燒過,又像是被極寒徹底湮滅了所有結構,只剩下一點灰燼和幾塊碎裂的黑色結晶。
而那三個被捆綁在手術臺上的孕婦……她們的身體被妥善地用撕下的黑袍遮蓋住了,避免了最慘不忍睹的部分直接暴露在外。
這個小小的,近乎“仁慈”的細節,在這片血腥地獄中顯得格外突兀。
整個手術室。
就像一個剛剛經歷了一場絕對零度風暴洗禮的屠殺場——冰冷,死寂,高效,沒有一絲多余的力量浪費。
“老天爺……”
鐵砧下意識地喃喃低語,握槍的手微微顫抖。他經歷過不少惡戰,但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
這根本不是戰斗,這是……清掃。
鼴鼠已經蹲下身,看著地面那些玄黑色的冰凍物質,聲音帶著難以置信:“這東西,整個房間的冰寒之氣就是從這里散發出來的!”
羅霆沒有說話,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全場。
他看到了墻壁上那道平滑的切痕,看到了地面那些被凍結的血泊,看到了法陣中央那絕對性的毀滅痕跡。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手術室天花板上那個巨大的破洞。
月光從中灑落,如同一道冰冷的聚光燈柱。
在那燈柱之下,則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人,一只腳踩在巨大的眼球狀詭異血肉上,慵懶地提手收劍,仰起頭來灌了一大口酒。
月光下,風衣掃動,仿佛有巨大的玄黑色龜蛇虛影在他身后緩緩消散。
年輕人側臉的眼眸輕輕掃了他們一眼,額前一縷發絲掃動,扛起手中纖細的道劍打了個招呼:“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