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我來了。
你畢竟還是來了。
我畢竟還是來了。
你本不該來的。
可我已經來了。
或許他應該跟對方來一場這樣的對話，但他現在并沒有這樣的心情，滿腦子都是——這特么誰啊？
陳歲不動聲色的瞇了瞇眼睛。
看著遠處龍椅上的那個人影，仔細的打量了幾次，最后發現他確實不認識這個人。
可對方好像……
“你認識我？”
陳歲皺了皺眉，看著龍椅上的那道人影，心中也在暗暗盤算著對方的身份。
史家老祖？
妖道？
還是……天命教？
然而龍椅上那個人卻笑了一下，手指輕輕一揮，深淵其中一側的石壁上，火把瞬間成串亮起，照亮了整座石壁：“我不認識你，但我卻一直在等你來。”
隨著火光漸亮，整座石壁上的各種細節頓時也映入陳歲眼中——
巨大的山巒，像是巨人一樣人立而起，然而卻沒有頭顱和雙手，無數根須和尸骨組成了它的雙腿，身體卻呈現出一種奇怪混沌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
“玄牝之門。”
龍椅上那人緩緩站起身來，望著那副壁畫的神情略顯火熱：“我史家為此奮斗了十數代人，上百年時光，多么恢宏壯觀，這是凡夫俗子一輩子也想不到的奇景。”
陳歲環顧了一圈四周，如此陰暗骯臟的環境，卻還有人甘之如飴，確實是一般人都想不到的奇景。
緊接著便看到那人繼續伸出雙手，指向壁畫的一角：“看，我史家老祖早在百余年前便對此生做出了預言，玄牝出，兇星現，尋道歸，犬升仙。”
“如今此時此刻，恰好你應劫而來！”
“所以你必然就是老祖所說的預言之子，這百年的努力果然沒錯，老祖今晚就要歸來，飛升得道，而我們史家今晚就要雞犬升天！”
陳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那巨大的山巒旁邊，血紅色的顏料或是鮮血在其中凝涸，化為了一副妖冶的繪卷——
無數血肉臍帶從地上生長而出，像是一朵朵搖曳生姿的蓮花，共同連成了一片血紅色的花海。
而在那片蓮花之上，則幾道粗略的刻線勾勒出了幾道人影。
數不清的人影在花海中披荊斬棘，互相搏殺，像是一群烏合之眾，現在他們的身份在這副繪卷中并不重要。
而除此之外，還有另外幾道身影被重點勾勒出來，看起來要比其他人影更大一點。
其中一名腳踩螭龍，高高盤旋于天際，渾身上下像是披著萬重巨浪。
還有一名渾身畸形，渾身上下被臍帶相連，被花海拱衛而起的巨嬰。
另外的高天之上，一名妖嬈女子腳踩盛開蓮花，閉眼垂目，像菩薩一樣端坐其上。
而在他對面，一名身影高高躍起，手中長刀高高舉起，背后翅膀張開，挾著烈火飛撲而來，這讓陳歲莫名有種像是他自己的既視感。
百年之前？
難道真的有人可以預言到百年之后的事？
而陳歲在震驚之余，同時也看到整幅畫卷的構圖，似乎跟那仙人飛升圖差不太多，同樣的，在最高處也是一群面目不清的仙人，高坐其上。
被簇擁在中間的那位，想必應該就是這老畢登嘴里口口聲聲說著的老祖了……也就是那篡奪了史家祖宗地位的妖道？
不過……
“你們老祖這個預言上，好像并沒有你們的身影啊，哪里來的雞犬升天？”陳歲看向他，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冷意。
而那老者卻笑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指向那副壁畫，癡迷的說道：“那九天之上，老祖身旁，便是吾等的位置！”
看著他癲狂的神態，陳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忍不住瞇了瞇眼中的雀躍的金色火焰：“所以你為了事情可以按照這壁畫上的預言發展，連跟你同宗同族的死去，你也可以視之不見，無動于衷？”
老者搖了搖頭，并不介意的指著那壁畫中云層之間的身影：“無法無天無心他們，只不過是先一步回到了老祖的懷抱，屆時吾等飛升，整個史家自會跟著老祖一同成仙，在仙界重逢。”
陳歲聞言頓時深深皺眉，整個人的神情變得格外的一言難盡。
還去仙界？
還成仙？
呵呵。
他終于明白了，這老畢登不是被洗腦了，這特么是純瘋了啊，死后能成仙，這種壁畫竟然也信？
“確實，我信你說的是真的了。”
想到這里，陳歲緩緩沉了一口氣，看向那副壁畫，眼中幽燦燦的火光扭曲閃爍：“確實是尋道歸，犬升仙……”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本來不應該死去，最應該在這世上好好活著的一群人，卻要為了民眾和理想付出自己的生命。
而最應該死去之人，卻壽命如此源長，活了幾十年，上百年，甚至腦子都已經風化腐朽成了如此僵化之物，卻依舊這么渾渾噩噩的活在世上，甚至殘害無數人的性命來延長自己的壽數也在所不惜。
史衛南三兄弟以及史無法史無天兩兄弟，或許是這群人之中比較有人性的，但卻不多，在他們的眼中，或許除了他們兄弟之間血緣以外的生命都毫無價值。
而對于史無心而言，除了他以外的性命都毫無價值。
而對于眼前這老畢登而言，不光其他人的命不重要，就連他自己的性命也不重要，一切都為了他那個愚蠢的預言。
但是對于陳歲而言，他見過了疫，也知道長生不老是多么荒誕不經的愿望。
連疫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價，都只成功了一半的事，這些人恐怕連一個蘇幕遮那種位格高度的人都沒有，卻妄想著長生久視，登天攬月？
對此陳歲只能說呵呵。
雖然不知道這跨越百年的預言中，為何會出現和他類似的身影，但他覺得這種預言壓根不可能實現。
或許，這老畢登口中唯一正確的就是最后那句話了。
尋道歸。
犬升天。
如果真的有什么仙人飛升話，那他承認，眼前的這一群老不死的，確實是一群泯滅人性的老狗……
哪怕跨越百年。
他們的性命，也毫無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