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陸炳提刀狂奔,刀刃劈開疫氣,火焰在灰質風暴中撕扯出一道灼紅裂痕,像是一團狂燃的火焰,瞬間便將這滾滾疫氣撕出來一個缺口。
陳歲連忙策動甲作跟上,心中卻在不斷細數著每一分每一秒。
他還記得當時偷襲‘疫’的時候,所出現的文字描述,那些手腳像是流水一樣傾瀉出來,而那些手腳的主人無疑是被‘疫’所煉化的那群孩童和神佛。
也就是說,‘疫’雖然吞食了這些力量,同化了這些力量,但這些力量依舊是外來的,它們依舊被‘疫’潛藏在身體的某一個角落。
就像是落入胃中還沒來得及消化的食物殘渣。
它們在游移。
而能夠感知到這些東西存在的,就只有與老陰山山神緣法甚深,而且還能感知疫氣的陳歲!
呼吸間,雙眼微微眨動了兩下,一抹像是血管跳動般的絲線,飛快從臉頰兩側蔓延過來,填滿了猛獸吞口的淡金色凹槽,和里面的淡金色混合在一起,散發出金紅兩色的游光混彩。
下一刻。
陳歲雙眼的視線一變,眼里的瞳孔緩緩分作了一金一紅兩輪瞳孔,隨著眼睫毛落下又張開,眼前的世界瞬間層次分明起來……
望病之法!
隨著眼中的視野轉動,他清晰地看到一團五色流光的物質在灰蒙蒙的疫氣中不斷游走:“在我們的向前十米左右的正上方!還在向左前方移動!”
陸炳渾身火焰已從赤紅轉為深紅,大氅化作實質的烈火,聽到呼喊的剎那便已經二話不說的揮刀斬出,鋪天蓋地的火焰瞬間便將眼前一大團疫氣焚成了虛無!
陳歲毫不猶豫,胯下甲作仰頭發出一聲震天虎咆,黑霧節杖重重頓地,黑氣翻滾著再度勉強化為六頭疫獸裹挾著大歿印的蝌蚪符文,如離弦之箭沖入裂縫。
“喀嚓——”
節杖在陳歲手中裂開蛛網紋路,疫氣腐蝕的劇痛從掌心竄向心臟。
身上的黑霧飄搖,然而他卻混不在乎,依舊緩緩張開口來,一個古老而又悠長的聲音從他的口中緩緩發出:“儺……”
古老的音節瞬間震蕩開周圍的疫氣,停滯了眼前逐漸合攏的疫氣,原本便速度飛快的疫獸頓時以更快的速度撲向了那團顯露而出的成團疫氣。
“嗤!”
穿透層層穢瘴,六頭疫獸爪牙落在那團疫氣上,像是撕咬下來一張猩紅筋膜般將那團疫氣高高扯起,令人耳膜不適的尖銳聲響中,那團疫氣瞬間被撕破了一道缺口,又被疫獸們狂野的咀嚼入腹。
而自那道缺口中,一道五顏六色的光芒瞬間浮現而出。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四周的疫氣突然開始瘋狂翻涌起來,勾連成無數的手腳瞬間掐爆了數只疫獸,向著那缺口遮擋過去。
又是一聲爆響!
“轟!”
熾盛的火光中,無數疫氣如黑泥坍塌一樣被震散,飛揚的疫氣中,甲作邁開六條腿來瞬間化作了一道黑煙,被崩飛的五彩光芒下,陳歲用力的伸出了手。
猶如積雪遇到暖陽。
渾身濃郁的黑霧在那光芒下緩緩消散,露出了下面泥濘而又滿是鮮血的手掌,指尖輕輕觸碰到了那團光,頓時那團五顏六色的光芒像是炸開了煙花一樣,爆發出璀璨而又耀眼的光芒。
陳歲下意識的伸手撈了一把,還沒等他看清上面是什么,一道橫貫天地的劍氣便瞬間將眼前的疫氣撕裂,像是斬出了一片真空一樣,瞬間就將面前的一大片空間都為之撕裂。
“轟隆!”
“原來……”
疫的聲音被淹沒在轟鳴聲中,成片的疫氣扭曲而又膨脹,瞬間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浪潮,向著四面八方翻涌而去!
“咚隆隆——”
飛快卷動的浪潮翻掘起起土壤,碎石飛濺中,轉瞬便吞沒了破破爛爛的樓宇和下面的廢墟。
像是一團濃霧吹過整個燕州市,撲面而來的疫氣中,熊熊火焰瞬間被撲滅,吹的人們睜不開眼睛,細小如塵埃的疫氣緩緩飄入了每個人的鼻腔中。
“阿嚏!”
像是鼻子發癢一般,一名滿臉黑灰的男人打了個噴嚏,緊接著用力揉了揉鼻子,望著遠處像是孽龍升天一般的黑色煙塵。
在坍塌樓宇形成的狹小縫隙間望去,濃郁的黑氣盤旋成一條猶如實質的長龍,在大雨中接天連地,被一閃而逝的閃電照亮。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指向天空:“看!那丹爐停下了!”
密密麻麻如蟻群的逃難人群驟然停下,滿臉是血的大小伙子,抱著孩子的年輕夫婦,捂著肩膀的女孩,站在房屋傾頹路面龜裂,儼然變成一片廢墟的街道上,紛紛抬起頭來。
天空中,那座巨大的丹爐像是冷卻下來了一樣,緩緩停在了半空中。
下面的流火也跟著緩緩冷卻,冷凝成黑曜石的模樣,宛若一座從天上流淌下來的石頭瀑布,凝結在整座城市的正中央。
而片刻之后,那凝停在半空中的丹爐竟然緩緩縮回,空中的裂縫也跟著緩緩愈合。
而在那巨大的黑氣長龍中,無數陰影蔓延開來,像是不斷輪轉的日晷,緊接著一張契書從空中慢慢展開,形成了一道空間門戶。
門戶后是一片血紅色的空間,讓人看不真切,一條條紅色的鎖鏈從中延伸而出,飛快的捆縛在那黑氣形成的長龍上,一聲聲古老的呼喚從其中響起:“疫!疫!疫!”
黑氣不斷掙扎著,然而無論祂如何分散、崩裂,那鎖鏈也跟著散開,始終牢牢捆縛著祂向內拖拽,仿佛‘疫’被拉進入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陳歲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已然說不出一句話來,任憑雨水澆落在身上。
看著遠處同樣嵌在廢墟里的陸炳,以及在身前緩緩落下的那道熟悉身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微微仰起下巴道:“所以說,這才是你本來的樣子,是嗎?”
“不打算解釋一下么?”
宋雨欣微微點了點頭,長發飛舞,一身黑白交織的法袍落下,手中的劍光逐漸隱沒化作了一枚劍丸,繞著她的手腕不斷飛旋。
凝視著陳歲,長呼出一口氣來,臉上忍不住浮現出如釋重負的神情,眼中則閃過一瞬的愧色:“等到事后,塵埃落定,我會向你解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