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遺記(殘),被三山菩薩教導要日行一善后,四耳五顯守山大神謹遵教誨,以日記的形式記錄下來了種種秘聞,后墮落成妖神后,決心告別過去的自己,于是將此日記吞下腹中,雖然材質不俗,但日積月累也被消化了一部分,如今只剩下殘缺的遺記,這或許是妖神留在這世上最后的話語。】
終于……
日記又出現了!
陳歲頓時感覺有點淚目了,這都多久了,這都過了多久了,多久他沒有看到這種日記了。
之前總看的時候,讓他忍不住想吐槽。
隔了這么久。
乍一看竟然還有點小懷念!
想到這里陳歲平復下心情看向手機,妖神的日記,日行一善是吧,那就讓他來看看這貨到底都在日記里寫了些什么玩意兒……
【你打開了妖神遺記(殘),獲知了妖神秘聞。】
【今日皈依我佛,菩薩特賜下金書,命我守山之時,用以記錄行善之舉,洗滌過往罪行。】
【今日助香客登山,指明道路,記小善功一筆。】
【今日助迷途旅人出山,安全回返,記小善功一筆。】
【今日勸導獵戶放過受驚之蛇,記小善功一筆。】
【今日為寺廟灑水……】
【今日助……】
……
之后就是一連串的日常,日行一善,格外樸素。
陳歲頓時嘴角略微抽搐了兩下,什么好人好事日記啊,這要是放到現代社會高低得是個紅領巾吧?
不過接下來,事情就稍微有了些許波瀾。
【山中無歲月,今日菩薩見我,問我日行一善有何感悟,我問菩薩殺人果腹、虐殺婦孺此類之惡事,惡果有多大?
菩薩說有太陽那么大,見之小實則廣袤無邊,掛在天上,煌煌不可忽視。
我又問,助人為樂、打掃寺廟這些善舉,善果結多大?
菩薩說日行一善猶如聚沙成塔,雖一善猶如砂礫般大小,但積小成多。
我又問,那積小成多的這些善舉小事,積累到最后可能濯清太陽那般大的惡行?
菩薩不語,只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陳歲搖了搖頭,芝麻般的小小善舉,豈能與滔天罪惡互相抵消?
勸人向善,也不過是令這世間少一名惡人罷了,又豈能真的用善舉濯清罪惡,若真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枉死之人豈不無辜?
這里妖神應該也是意識到一些不對了,即便是被三山菩薩鎮壓臣服,但本質上它還是不認可佛法的,怕是為后來的遁逃埋下了伏筆。
見證過最后的結局,以果返因,陳歲便已經預見到了導致如今這個結局的種種因果,整個過程脈絡再清晰不過了。
或許三山菩薩當時并無察覺。
或許妖神當時也并無察覺。
但用一句現在的話來講,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已經開始轉動了……
【今日助山上誤食毒蘑菇的香客逃脫死亡命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記大善功一筆。】
【今日助失足落下山崖的香客逃脫死亡命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記大善功一筆。】
【今日助險些被山林大火燒死的樵夫逃脫死亡命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記大善功一筆。】
【今日助……】
【今日……】
……
之后的日記里,妖神就已經不再去做那些瑣碎的善舉小事了,反而記下的都是大善功,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
陳歲覺得,妖神的想法恐怕在這一刻就已經開始跑偏了。
果然。
之后菩薩又召見了他。
【山中無寒暑,今日菩薩見我,問我近日來為何不再去做那些舉手之勞的善舉小事,反而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救人?
我問救人有什么不對嗎?
菩薩搖頭,說救人固然可喜,但為了救人而救人就已經本末倒置了,大善舉小善舉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善舉,救人和灑水都是日行一善。
我不明白,我只想盡快滌清過往的罪惡。
菩薩嘆了一聲,告訴我,我的行為已經干擾了這些人原本的命運。
那誤食毒蘑菇的香客,禮佛不誠,他原本是一個地主,不但一毛不拔,下山之后還要苛待手下的佃戶,本應誤食毒蘑菇殞命于此,為自己半生之惡孽付出代價,但卻被我出手相救。
那失足落下山崖的香客則是一名負心人,他聽聞三山菩薩有求必應,來此是想讓菩薩保佑他順順利利的謀害死原配糟糠之妻,好與鐘情于他的富家小姐在一起,開一間裁縫鋪面,成為鎮上的首富,但卻被我出手相救,逃脫一劫。
那險些被山林大火燒死的樵夫更不無辜,因為大火就是他自己放的,他原本應該自食惡果殞命于山火之間,然而被我相救,回去后他的惡念將被喚醒,此后定要成為這世間一名響當當的惡人。】
陳歲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等等……這些故事,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
樵夫……不太清楚。
但這誤食毒蘑菇的,應該是阿藥講的那個故事里,也就是路邊灰心病癆鬼的父親?
而失足落下山崖的,則是人皮裁縫心心念念的相公?
這么說起來,這些人的命運都因妖神的一念之差發生了改變……所以,才會有了后來的諸般故事?
陳歲不由得感慨一聲,命運真是奇妙。
不過,這里妖神的想法也很簡單,既然小善功沒有辦法洗滌我的罪惡,那我直接積累大善功不就好了……
正因有之前的菩薩善惡大小之辯,所以才會有如今的妖神為了善舉而善舉。
只能說一飲一啄,皆是命數。
然而此篇還沒完。
【菩薩說,因我之舉,該死之人未死,不該死之人又因此枉死,此乃我之過。
我不服,反問菩薩,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我只是踐行了佛法,況且一個人未行之舉又該如何辨明,我只知我在行善救人,為何這些救下來的人,之后的罪孽也要我一并承擔?
菩薩說,成佛哪有那么容易,世上行善舉之人千千萬,為何成佛之人卻少之又少?
無他,為善而善,慨他人之善,致惡之善,不辨是非之善,強加之善……皆為惡善。
惡善者,不加善果,不得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