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腦子？
成精了？！
陳歲頓時直呼長見識了，但緊接著突然眉頭一挑，心中跟著一動……
等等……那這么說，癲公其實并不是這個被養成了肥豬的大和尚，而是這和尚里面的腦子？！
好好好。
陳歲嘖了一聲，之前的幾只疫鬼他也算是都見識過，各有各的詭譎，但都沒這一次的這么離譜。
這是誰的腦子跑出來了？
人體身上的一個器官還能成為疫鬼？
這他也是沒想到……
摸了摸下巴，不過眼下被喪道人逮到了，不管祂是什么東西，這件事總算是都結束了……
【你看到被喪道人捏在半空中的腦子，在粉紅色的血肉之間，似有數不清的金線在血肉下若隱若現，仔細看去，那些金線竟是千萬個扭曲的“卍“字組成，雖無五官，但卻能聽到其中的嬰孩啼哭，以及一陣又一陣令人心煩意亂的佛音。】
【喪道人燈籠腦袋里的火焰漸漸熄滅，忍不住感慨一聲。】
【人之所執，誕于虛妄，此疫生于虛妄之間，活于佛法之中，以人智慧為食，大概是想效仿佛家大智慧之法，集眾人之大智慧成佛。】
【然貪得無厭，萬般念頭彼此沖突，形成癲亂，反而自誤。】
【可嘆。】
【可笑。】
【隨著喪道人的嘆息，以及燈籠腦袋中的火焰起落，你似乎看到了一名面容平凡的小和尚，青燈古佛，不斷地敲著木魚，而隨著山下村莊大疫，小和尚下山挑水見路邊疫病之人，害怕到屁滾尿流的逃跑，并沒有遵循佛法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卻沒有注意一縷又一縷的病氣從那人身上溢散而出，像是絲線般觸到了他的后腦。】
【此后青燈黯淡，古佛垂眸，此事不斷在心底扎根，一時未行之善竟然成了小和尚的心魔，久而久之百般折磨，直至影壁上的影子生出無數絲線，崢嶸頭角，由掩面哭泣化作開懷大笑。】
【最后在一把大火中，整間寺廟付之一炬，身披紅色袈裟的胖癲公從火光中走出。】
【“啪。”】
【隨著癲公隨手一握，那腦子便被捏成了一灘爛泥，在半空中隨著紙錢飛灑而過，化作了灰燼。】
【而隨著癲公揮揮衣袖，招了招手，在癲公那殘燒殆盡的尸體中，緩緩飛出來了一條腿來，落到你的手中。】
【你獲得了六天大疫之尸（右腿）。】
【六天大疫之尸（右腿），六天大疫之尸的一部分，是‘疫’的寶物之一，也是祂唯一的弱點，如今被祂親手分割后，分別鎮壓到六個地方，妄圖將其煉化，抹消掉自己最后的善心。】
【六十甲子，大儺食疫，你的六十甲子儺面感受到了‘疫’的氣息，吞食了六天大疫之尸（右腿）。】
隨著六十甲子儺面吞噬六天大疫之尸的文字跳出來，陳歲忽然靈性一動，眼皮一沉，暗道不好。
【你獲得了閬風石腦。】
【你獲得了血玉佛珠。】
【你獲得了麟……】
【你獲得了……】
【……】
隨著后面的文字越來越看不清楚，陳歲頭顱點點晃晃，眼皮驟然合上，眼前歸于一片黑暗：“砰。”
漫長的黑暗與寂靜中，陳歲完全放空了自己，感覺到無比的愜意。
不知過了多久。
他感覺像是被什么人推了一下，整個人忽然驚醒：“哥！”
“哥！”
轉過頭來，正對上陳年年的眼睛，一臉不滿的看著他：“哥你干嘛呢，我叫你好幾聲都沒反應。”
陳歲有些恍惚，總感覺自己像是做夢一樣，環顧了一圈四周熟悉而又溫馨的房間，下意識的回答道：“我剛才好像睡了一覺……”
然而卻沒有人回答他。
轉過頭來。
已經不見了陳年年的身影，房間里掛著的照片開始由一抹火星漸漸擴散，在全家福中他的臉頰上擴散出了一個焦黑的坑洞。
隨著火焰的舔舐，照片開始不斷地翻卷翹起，烤黃的邊緣卷入火焰之中。
四周的墻壁。
沙發。
電視。
都慢慢燃起了熊熊大火，轉眼間就吞噬了房間里的一切。
“哥……”
他豁然站起身來，只覺得那燃燒著的房間里似乎有人在叫他，他聽不清。
只覺得有點像陳年年，下意識的心中一急，一邊頂著火勢不斷咳嗽著，一邊向著那房間沖去。
整個人順勢一撞，瞬間將那房門撞開。
然而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卻雙手撐地的跪在了血泊里。
陳歲連連咳嗽，看著自己沾慢鮮血的手掌，虎口崩裂，抬起頭來卻只看到周佳抱著不成人形的尸體跪在煙塵里嚎啕大哭，包子頭少女劍仙的半邊身子被撕碎，掛在樓頂裸露的鋼筋上隨風飄動。
轉過頭來，卻看到埋在廢墟里的死宅姐，露出染血的貔貅手串，黏膩粘連的頭發在熱風中飛舞，那架又土又舊的眼鏡在地上被他一腳踩碎。
他下意識的站起，想要向前踏出一步。
腳下卻猛地一空。
整個人浸沒在血泊中，天旋地轉中，他似乎看到了無數蓮花自血水中盛開，端坐在其中的癲公放聲嘲笑著他。
整個人不斷下落著，視線拉遠，卻發現是沿著血妖的死龍公形態的喉嚨一路下墜，和著血水被吞入腹中。
四周的腔壁血肉擠出來了一張又一張的人面，放聲大笑著嘲笑著他的愚蠢。
像是坐滑梯一樣不知下墜了多久，四周血水豁然一清，他整個人像是從血水中墜出來了一樣，一陣狂風從身下猛然托起。
艱難的睜開雙眼，環顧四周，卻發現似乎是身在高空云層之間不斷下墜。
自高空望去，破碎的鏡面折射出一片血與火的燕州市，滾滾黑煙并起，天空中隱隱浮現出一片無邊無際的陰云。
染血的旗袍一角隨風吹過，殘破的燃燒著火焰。
大街上到處都是坍塌的殘樓，蘇幕遮被壓在坍塌的廢墟下，上半身和下半身被斬成了兩半，手中的武館名片落在血水里，一望無際的綠色大草原被鮮血染紅。
陳歲目光微微顫抖，抬起頭來。
似乎看到了遠在天際。
一名被掛吊在原木上的身影搖搖晃晃，渾身燃起熊熊烈火，像是點亮整座燕州市的火炬！
而在其上，一道碩大無比的黑影自云端浮現，密密麻麻的亂舞的觸須垂落，緩緩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
像是被夢魘住了一樣，陳歲冷汗津津的從椅子上坐起，瞪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然而卻怎么也想不起夢里的內容。
火……
血……
云……
無數的記憶在腦海里飛快消散，像是怎么抓也抓不住的風，吹散之后只剩下一片空白與茫然。
不知喘息了多久。
陳歲在一片狼藉的高塔中緩緩抬起頭來，遠處一縷霞光似乎刺破了黑暗，金燦燦的光芒躍出了地平線，飛快蔓延鋪灑到了他的臉上。
天。
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