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看著地圖,怎么也想不明白,西夏搶綏德這個窮地方干什么。
要知道,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紀,那地方也是個靠財政轉移支付才能勉強度日的地方。
難不成,時光倒流一千年,這地方也是江南水鄉?
墻邊書柜上有戰線附近城市的資料庫,戶口、軍力、堡寨、主官,全都有介紹。
李長安找到綏德的資料冊,粗略的翻看了一遍。
就這?
總共居民還不到十萬人,軍隊占了三分之一,本地那點糧食產量自己吃都費勁,駐軍全靠外地物資進行補給。
也就是說,從這里走,是很難搶到糧食的。
別的不清楚,西北人藏糧食是有一手的。各種挖地窖、挖土窯洞,連耗子都找不著。
沒有煤礦的時代,那就是個只適合放羊的畜牧業地區,西夏人是窮瘋了么?
很快,張方平指出,他們的目標是秦鳳路的后勤基地——呂梁。
從戰略價值來講,這是宋軍能夠出擊草原最大的倚仗。這里匯集著關西平原和河中平原的糧食,西北大軍里,至少有二十萬,都以這個基地為中心進行部署。
打掉了這里,重建至少需要十五年,十五年之內,宋軍對河套將再無威脅。
西夏不一定是要占領呂梁,而是要解除這個基地帶來的威脅。
富弼和三衙的中高級將領都比較認同這個分析,西夏人又不傻,況且還有那么多跑過去的漢兒。
剛出道的曹操都知道劫糧道,沒理由梁乙埋不知道。
“一旦呂梁危機,各地軍堡失去支援,只等固守城池。當地的百姓就要遭殃了,我說的對吧?”
眾人點頭默認,失去了軍隊的保護,百姓面對西夏騎兵,只能做待宰的羔羊。
大宋的軍制非常奇葩,即便是最前線,也是“防御大于攻擊”。沒有文官率領,如果武將擅自出擊,功勞不一定有,但是損失了戰馬和士兵,肯定是要追責的。
現在西北就一個王韶,要是這家伙不靠譜,很有可能會讓局勢出現大的破壞。
年輕人,立功心切,都想學范仲淹,憑借一場大勝之功,回京高升進入中樞。所以,西夏兵突破封鎖,直入腹心,根本不是他們多厲害,或者我們疏于防范。
大宋的邊境,就沒有疏于防范這一說。
就那么幾十個關口,灑下六七十萬人,連一只蒼蠅想偷渡都困難。
除非,這股兵,是被故意放進來的。
張方平分析,如果這不是韓琦之前的策略謀劃,那就肯定是王韶自作主張了,這小子想立大功,博富貴。
“官家,臣請督環慶路、秦鳳、涇源、熙河!”
張方平請戰了,富弼表示贊同,其他人沒說話。
帝黨這里最大的官兒就是富弼,他還是皇帝的老師,誰也不想找不痛快。
趙頊眼睛里全是興奮,看著地圖,有些躍躍欲試的架勢,看著對戰事非常熱切。
可他也知道,想御駕親征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眼下這個時候。
“朕,準了!愛卿西去,且帶著我一班學生,能在前線多做觀摩,必然有所進益?!?/p>
張方平點頭表示答應了,帶幾個學生,韓琦出征還帶老婆孩子呢,沒啥大不了的。
“前線出征,糧草缺少,人心不定。只是如今.......”
張方平看向富弼,富弼轉頭看向李長安。
“張相公要多少?一日六十里,來得及么?”
李長安一句話把張方平嚇了一大跳,啥意思,這小子還摻和禁軍的事兒,管軍糧運輸么?
“吾快馬趕往,只為坐鎮后方,使將官不得行險。不急,不急,軍糧不急?!?/p>
他只是要一個承諾來安定軍心罷了,真指著從開封運糧,黃花菜都涼了。
“相公,從京兆府起解,一月之內,定然能運到呂梁,如何?”
張方平來了興趣,你小子還能跨地區調糧,到底哪兒來的本事。要是這么說,有一支運糧隊,做誘餌可是不錯。
“軍中無戲言!”
李長安自信滿滿,“自當如此!”
兩人一商量,決定從京兆府起運兩百車糧食到呂梁,二十日限期送入城中。
張方平也是想考驗考驗李長安,看看富弼選的這個接班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當日會議完事,富弼囑咐李長安,西北出了多大的事兒都不要緊,只要贏了京師這一局,后面好收拾。
“運糧之事,你可有成算?”
“且看小子妙手施為!”
當天晚上,李長安向財經會各董事發出召集令。
第二天,金樓會議廳,李長安掛出一份地圖,畫出一條運糧路線。從開封到京兆府,再從京兆府到呂梁城。
“大活計,一百里,一石出兩斗?!?/p>
從開封到京兆府一千里,從京兆府到呂梁還是一千里。
“糧到之日,攜毛皮和牛羊而歸,販運至京師,增利三倍。”
這么常規的買賣,在座股東都非常熟悉。不用李長安細說,大家以前沒做,只不過這活都是有主的罷了。
不要在乎利潤是不是足夠高,而要看規模夠不夠大。
說賺錢,河里淘金最賺??帐滞诮?,利有百倍千倍,可是規模體量太小,掙的錢都不如開個大車店。
而運送軍糧這樣的活,一個是規模大,另一個是能偷偷走私,而且全程免稅。
商人運糧,自然用不著完全依照規矩,從開封一直運到呂梁。
只要先派人去關中籌糧,然后裝車北上,完成軍隊的結算。自己這邊的糧,只要一個月內能運到京兆府,把糧食的帳給還上就行。
“定當讓公子滿意!”
看,李財神多夠朋友,這邊剛圍了韓琦,馬上就搶了他的生意分給大家。
這樣的老大不支持,簡直天打五雷轟。
張方平出發了,只帶著一百多個人,其中還有一小半是書生。
此去西北,只有一個目的,將戰事穩住。
老先生從成都回來,安生日子都沒過上兩個月,又出發了,真是個勞碌命。
李長安開始忙活醫學院的事兒,光有錢還不行,大宋的醫生們都怪的很,把自身的獨立性看得非常高。
畢竟剛從五代十國的時代過來,醫生的地位確實有些特殊。
十月十七日,跟新一期《財經周刊》同期出街的,有一張特殊的小報,內容是“人體經絡考”。
一文錢一份,大伙以為是什么修仙養氣的玄學,紛紛買過來瞧個熱鬧。
可一見之下,馬上皺著鼻梁,滿臉鄙棄。
什么玩意兒,這也沒有經絡和穴位啊,什么玩意叫“動脈”和“靜脈”,怎么斷定這玩意是周身血氣之所在的。
普通人只是質疑,那些太醫和坐館行醫的大夫就炸了。
他媽媽的,這么胡搞,我們以后還怎么給人看病。誰寫的文章,豈不是在貽害百姓,必須告官,把這人抓起來,打入十八層地獄。
數典忘祖的玩意,居然敢另立血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