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秩序正在恢復,然而,被憋在宮里的曹氏和韓琦等人是不知道的。
他們能感覺到的,是陣陣刺骨的冰冷,是那些賤民堵著御道載歌載舞,天天晚上過元宵節(jié)。
反了,反了,徹底反了,哪還有大宋的規(guī)矩。
趕緊派人出去傳令,調兵,鎮(zhèn)壓之!
人派出去了,接著就是漫長的等待。等待之余,當然要跟敵人虛與委蛇。
想要開設財政監(jiān)督會議,好啊,那就開始談吧,反正不是一蹴而就的東西,咱們慢慢磨時間。
李長安領袖商團向朝廷遞交“請愿”的第二天,富弼以大宋最高行政機構的名義,召開御前集議,商討朝廷的財政制度變革問題。
與會的三方分別是,代表世家和貴族利益的后黨;代表官員士大夫利益的新黨;代表商人和百姓利益的李黨。
皇帝趙頊表示,他還在學政期間,不宜貿(mào)然發(fā)表評論,具體的事兒就交給老師富弼代勞了。
三方立定,特意選了最隆重最寬闊的大政殿。
后黨的代表是韓琦和曹佾;新黨的代表是王安石;李黨的代表是李長安和大宋總工會總裁官司馬康。
這老些人,要是范仲淹在世,也得感嘆一聲“群賢畢至”。
開會第一天,眾人還是圍繞著禮和義來展開。
臣子限制君主,民限制官,這個思想還是太先進了。孟子和荀子提出來才一千多年,你們就想落地?
咱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規(guī)矩,可都傳承五千年了。
后黨最大的倚仗是手里有兵,更占據(jù)著古老傳統(tǒng)的道德制高點;新黨呢,兜里有錢,王安石忽然高調起來,以利益訴求為核心,團結官員們,儼然又是一個范仲淹;李黨手中兩把利劍,一把是金融,另一把是民意。
三家里,王安石腰桿最硬。
無論后黨、李黨誰想執(zhí)掌天下,都離不開士大夫。
他們的利益訴求就是待遇,除了工資,還要特權,更多、更多、更多的特權。
比如,對縣一級別以下的行政自治權。
朝廷不需要管那么細,手伸到縣令、縣丞級別就夠了,收收稅、傳傳令、征調一下民夫,其他的交給地方自理。
官員可以購買更多的土地,蓋更大的房子,能夠推舉地方的人才。
只差一步,王安石就要提出官員免稅。
只可惜,今天主持會議的是富弼,這個人上來就拿趙普做例子,斷了大家的念想。
想免稅,到時候地跨州縣,房屋千間,是想被抄家么?
反正新黨是兩邊提條件,誰給的足就向著誰。
李長安遇到的第一個關卡,要從道義上解釋清楚,臣子限制君主,或者民限制官的法理性何在。
大家吵了上下午各一個時辰,毫無結果。
到了下午申時,富弼宣布休會,明天接著開。
出了大殿,三伙人涇渭分明,誰也不跟誰走在一起,很怕被當做了叛徒。
李長安對這種經(jīng)學問題不在行,今天辯論,幾次發(fā)言都被人家引經(jīng)據(jù)典的反駁,邊走邊在復盤。
司馬康貼上來,扯了扯他的袖子,把他拽回現(xiàn)實。
“嗯,長安,我...我父親回來了,想見你!”
“誰?”
司馬康頓了一下,訕訕一笑,“當然是尚書左仆射大人...”
“哦...哦...我的錯,走神了!你是說,司馬叔父回來了?”李長安大喜過望,自己正缺一個經(jīng)學大佬。
“是,有閑的話,父親想與你一會!”
見,當然要見,能讓這個天底下讀書最多的人去辯論經(jīng)義,不信干不過王安石。
要知道,歷史上這倆人就是掐過的,而且司馬光還贏了。
“外面人多眼多,咱們先分開,你帶叔父直接去我的小院。我這邊還要見一見大長臉,隨后就來!”
押寶當然不能只押一個,得先讓蘇軾去搬歐陽修。
來到開封府,這里如今警衛(wèi)森嚴,整個府衙,好像一個巨大的軍營,氣氛嚴肅非常。
蘇軾嗜血的名頭已經(jīng)傳出去了,如今就差頭上寫著活閻王仨字兒。不止京城的權貴們怕,就連府里的屬官和衙役們也害怕。蘇老爺一發(fā)怒,那是真殺人上癮啊,鍘刀下去人頭不保,得警醒著點。
李長安來拜訪的時候,蘇軾正在訓人。
不少貴族衙內都躲到鄉(xiāng)下去了,衙門提不到人,好些案子就審不下去。
衙役們也不敢往外面跑,如今鄉(xiāng)下那叫一個亂,貴族們驢死不倒架,莊子里家丁各個武藝超群,可不敢惹。
蘇軾直接把抓人算做了升遷考核KPI,拿不到人,那就往后排,別擋著人家升遷局長的路。
二百萬人,一共四大局長,等新城建設完畢,還會加一個。
可開封府衙役兩千,你不努力,有的是人想努力。
別人有家丁,你不會召集弓手么,不會雇傭落魄的禁軍么,不會施展計謀先把人騙回來么?
我只要結果,手段你們自己想,合不合法都是你的功勞。
眾人一聽大老板這是真急眼了,干吧,別局長沒升上去,所長再讓底下人給搶了。
李長安著人通報,蘇軾也訓完了,背著手踱步出來迎接。
“呦,像模像樣,這三品大員的袍子你穿著確實精神,就該是早穿這一套。”
廢話,他多年輕,人又高又帥,氣質又好。趕在最巔峰的狀態(tài),穿什么不好看,怎么也比一幫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強。
李長安能拍他的馬屁,蘇軾還是很高興的。
也不在乎手下的目光,一把攔過來,拽著手就去了后院。
“小兒得了你的紅繞肉配方,我又增減一番,這下更美味了。”
“別光想著吃啊,蘇大仙,找你有正事。”
這些日子天天高度緊張,蘇軾老早就想喝酒了,可一直得不到局勢發(fā)展的確切信息,天天都望梅止渴。
“邊吃邊談!”
進了后院,早已經(jīng)肉香撲鼻,離著老遠就聽見蘇邁的聲音,在那里喊燙。
走近了,才看見是被老媽王弗按著抽屁股,喊得是“疼”。
“舅舅,快救我!”
王弗立起來眉毛瞪過來,李長安只好以手遮眼,撇過頭,裝作沒看見。
忽悠人老公造反,這梁子結大了。
“弗妹,讓閏之再添兩道菜,我要與長安長談!”
閏之,王弗的妹妹,歷史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么?李長安循聲望去,果然見廚房里站著一位年輕女子。
好啊,蘇軾,你個大長臉,居然享這種齊人之福。
小爺我單身狗一個,親個嘴都要偷偷摸摸,你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