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聽聞,白眼一翻,直接撅了過去。
好在天已大亮,城門外車馬通行,衙役找了輛車,把御史拉回了城里。
再次聚首,兩位御史聽衙役分析案情。
“你何以斷定那是人不是狗?”
“狗不見狗頭,不見狗尾,且雖是冬天,血腥異常,聞著便是人血。”
御史不信,人血跟狗血有什么分別,你還能聞出來?
衙役說,人很奇怪的。雖然都一般是血,可雞血、鴨血、豬血、狗血一類,人聞了只會覺得腥,但人血人聞了,會覺得特別惡心,但并不會感覺有臭味。
衙門里有仵作,一問便知。
怎么辦,這遇上了殺人大案,倆御史調查這個也不專業啊,得找開封府幫忙了。
大理寺和刑部辦案也是如此,只要在京城,配合辦案的一律找開封府,這樣能節省本衙門的經費。
倆人找到開封府刑曹,上報案情,要求聯合辦案。
刑曹最近正打算辭職呢,今年天殺星罩頂,蘇軾跟個活閻王似的,誰敢在他手下討生活。
一聽涉及了貴人,曹官小腿緊著倒騰,一封辭職信拍在蘇軾案頭,然后進行了最后的匯報。
蘇軾嘆氣啊,這都是年底辭職的第多少個人了,自己就那么不和藹可親么?
幸虧本圣人弟子門徒多,要不還真讓你們給架住了。把辭職信批了,叫進來兩位御史,他也對案子有了興趣。
匯報完,蘇軾點出一位捕頭,南城治安局局長老邢。
“帶起仵作,封住宅院,遇見反抗且留下活口!”
年底來業績了,老邢召集兄弟,各個穿好皮甲,拿了繩索罩網,殺向西城門。
到了地方,破門而入,直沖后院。
來的還算是時候,雖然“狗肉”少了一半,可還有一半。
仵作上前一一查驗,從六具尸體中找出一份,大概是五六歲的孩童。
“將人拘起來,帶回衙門嚴刑拷問,定要把這幕后之主挖出來,還天下一個公平正義。”
那豪華馬車早走了,只拘來一個屠夫,一個看管房屋的仆役,連昨晚那位管家都不在。
回到開封府,夾棍一上,兩人能招的不能招的都說了。
這地方是城中一位富人的私宅,其人有怪癖,專喜歡吃狗的腸子,每次來都要炒一大份。他們兩個就干這個活,報酬就是這些狗肉,拿去賣錢能賣七八貫錢。
一問,倆人都干了快半年了,半年多來,至少干過二十來次了。
至于說孩子,他們堅稱不清楚,每次來就是一車去了皮的狗肉而已,他們是負責處理垃圾的,并不參與烹飪。
案情越來越詭異,邢捕頭整理成文字,上報蘇軾,這樣的案情,也只能大學士自己分析了。
蘇軾拿到案情,額頭上的皺紋就沒平過。
一次十幾條狗,半年二十多次,那就是二百多條狗,咱東京已經富裕到要殺狗吃了么?
此時,狗也是奢侈品。
雞鴨能下蛋,牛馬能耕田,豬能吃肉,狗卻只能看家。
現在普通人家哪有什么可偷的,一條狗的飯量跟成年人差不多,養著可劃不來。
只有富戶、權貴家才養狗,女的養巴兒狗做寵物,男的養細犬、土狗去打獵。這冬天正是用狗的時候,更不應該殺狗。
怪了,這太奇怪了。
倆人被邢捕頭把身上燙了十幾個窟窿,也沒招出來那位富人到底是何身份,看來是真不知道。
線索斷了,只能一點點追查。
有人說,有房有地的,怎么查不到業主,但凡用點心這不就能找到人。
不是的,西城門外本嚴禁建設宅院,因為要防止契丹從西面攻城,房子的木料成了資敵之物。
也就是一群勛貴敢過去占地蓋房,但這些人,除了姓趙的或者姓曹的,都是干的黑戶,只有房子沒有門牌。
而且,他們也只是夏季過來住上些日子,是為了貪金明池的涼氣。
平常日子,有些膽大的流浪漢,甚至就直接占來住,管都沒人管的。
看來,還得從這位侯駙馬身上下手。
別人動不了他,蘇軾卻可以,因為蘇軾朋友多。
滿天下,只要蘇軾愿意,任何一個文人都愿意跟他結交,以能成為蘇軾的朋友感到自豪。
現在,駙馬圈就有這么個人,大宋內務府總管,蜀國大長公主的駙馬,王詵。
一封拜帖,召之即來。
王詵最近沒什么業務,雖然李長安幫他找了個新單位,可是還沒來得及展開手腳。太皇太后跟皇上就鬧掰了。
他現在可不敢亂動,萬一惹了哪位神仙,自己就得英年早逝。
“子瞻兄,可是有新作面世?近日來與蔡元長廝混,倒是少來拜訪子瞻,莫怪莫怪!”
蘇軾并沒開宗明義,而是弄了些酒菜,約著王詵打聽八卦。
他也算宗室外圍么,消息眾多,見蘇軾問,他也不藏著,能說的都盡量往外說。
誰家經營什么買賣啊,誰在債券市場虧了錢,哪家的娘子偷人,哪家的老爺扒灰。說得活靈活現,半個時辰過去了,蘇軾差點忘了約人的目的。
“子瞻兄,長安大婚,你看我備什么禮品好?”
他拿出一份清單,上面林林總總,從鄉土特產到古玩字畫,再到異國美女。
老王家那是千年世家,應有盡有,要說送禮物,還沒有發愁的時候,直到遇見了李長安。
這人太有財了,也只愛財,可總不能送錢吧,老王家還真缺這個東西。再說,送多少算多,李財神能看在眼里?
所以,王詵這些日子也犯愁,畢竟已經算是上了李長安的船,可怎么表達自己的心意呢?
“其實不難,我與長安相識多年,知他一項癖好。”
“子瞻請講,待到明年,我親回太原,將家祖書法臨摹一個全本奉上。”
真跡給不了,但是王詵本身就是書畫圣手,模仿王獻之、王羲之那也是九成韻味,臨摹更是外人難分真假。
“長安愛狗!”
“狗?”
“不喜小犬,非獵犬不愛,常念左擎蒼、右牽黃,西北射天狼。你若能覓得良犬,他自是歡喜。”
王詵有點發愁,這偏離的太遠了,老王家是文人世家,又不是武勛。
斗雞走狗,在王家那是要打板子跪祠堂的。
看王詵面有難色,蘇軾適時點撥他,“京中權貴眾多,你豈無至交好友,我聽聞清河駙馬便是善養犬的。”
清河縣主,王詵回憶了一下。
雖然都是駙馬,但大家并不在一個圈子,老王家跟貴族差不多,娶公主都算是下娶,跟暴發戶玩不來。
不過為了生活,他也愿意委屈一下自己。
“著啊!多謝子瞻相告,我這就著人前去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