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官邸,藤原賴通聽了手下的匯報,感覺腦子更疼了。
這個該死的宋朝大官,不接受自己的邀請,卻跑去煽動海商偷取貨幣發行權,簡直大大的該死。
自己要制造一場混亂,血洗宋國使臣的營地么?
兩大家臣一文一武,都在等候他的命令。
“宇治殿,請下令,我一定悄無聲息的殺掉所有人,保證不留一個活口!”
前越冢治是賴通特務政治的核心人物,手下管著八百人的京都別動隊,還有不知數目的公卿間諜。這些間諜,也就是通常說的忍者,只要他下令,啟動暗殺計劃,那些反對賴通的人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文臣舉著扇子遮住嘴,輕輕的搖了搖,沖對方使了個眼色。
愚笨的家伙啊,你剛升上來想表現忠心是沒錯的,可是這種對錯難以預料的命令,怎么能讓自己的主上決斷呢。
猜到了主人的意志,就該私下去執行。
對了,那就等著接受封賞和提拔;錯了,出來背鍋,剖腹抹脖子為主上撇清嫌疑。
該死的粗魯的笨蛋,真是難以教導的關東蠻夷。
當夜,李長安入睡在海商劉氏的豪宅里。
這位是宋武帝劉裕的后人,當然也可能是自稱。他經營江南瓷器,身家巨萬,真正的富可敵國。
修的宅子很大,如果在漢唐舊土,完全是可以抄九族的規格。
這家伙給自己建造了一座王宮,而且是一字親王級別的。不但有雕梁畫棟,亭臺樓閣,更關鍵的是大量的使用金漆和玉石。
李長安入住的是招待頂級貴客的“瓊樓”,共三層,每層都寫滿了李白的詩句。
時間尚早,主人劉潤豐取了珍藏多年的黃酒,正在與貴客套交情。
白天時,李長安說了建立中央銀行,他聽得一知半解,好不容易搶來了這個招待的機會,可不就是為了請教么!
“長安君,我輩飄零海外,寄人籬下,每日戰戰兢兢。幸得您來彰顯大國威儀,讓我等有了挺直腰板的底氣...”
他話還沒說幾句,就聽外面傳來哼哼唧唧的響聲,像是面袋子摜在地上一樣。
按照后世計算,這都要十點了,府里還有人干“活”么?
李長安瞪眼一斜楞,強大的壓迫感向對方襲去,劉姓海商頓時滿臉煞白。
他又不敢動,也不能招呼手下。這時候,只要一個預判錯誤,造成誤解,他相信門外李長安的四個守衛,一定會將他的眼睛挖出來。
倆人就這么對坐枯等,大概十幾分鐘過去了,聽見外面有人稟報。
來了刺客,一共十四個人,像是忍者,都使用的短兵器,且沒有盔甲。已經被全部消滅,確切地說,傷者都自盡了,沒有活口。
李長安冷笑一聲,拍了拍巴掌,崔大、崔二應聲推門進來。
“公子!”
“小心調虎離山,靠近瓊樓二十步者,殺!”
劉潤豐剛要解釋,李長安卻沖他擺了擺手。“喝酒,殺我不可能是你的主意,你要是能憑借功勛進入幕府,估計早當官兒了。”
這氣氛也不適合聊正事兒,倆人一邊喝酒一邊手談。
本來天氣略有些濕熱,這下可好,劉潤豐頭上跟開了冷凝器似的,一溜溜的往下淌水兒。
下到終局,李長安贏了四十目,對方實在是亂了方寸。
“這樣吧,明天你發起一個計劃,修一條連接木津川與東橫堀川的運河。全商業投資,跟藤原要運河沿岸左右五十步的地產權。”
這一晚上,李長安酣睡如常,劉潤豐哪兒都去不了,只能給他扇扇子。
第二天,府中監督統計,一共來了四波刺客,分屬于兩個團體,總計七十余人,留下了五十三個。
攝政官邸,前越冢治手捧介錯交給小島秀夫。
用一塊白布疊了三疊,鋪在光潔的木地板上,用雙手扒開了上衣,露出胸膛。
“宇治殿,來生見!”
剛拿著懷切要剖腹,卻被文臣秀夫一腳踹得滾了好幾個趔趄。
“狗命且先記下,對方又沒找來,你這般魯莽,豈不是自己暴露了。”轉過頭,他向賴通請命,準備自己去會會這個宋官。
這回,藤原賴通點了點頭。
秀夫是賴通的外甥,從生下來就跟韋明寺的高僧學習,一身中國文化極為通透,仿佛半個宋國公卿。
這家伙也真有自信,拿著一本詩集,就欠欠兒的跑來李長安下榻的地方,請求交流詩篇,探討文學。
“不見,就說我受傷了!”
跟老子玩計策,你們那數據庫就跟十六字節密碼似的,能比得過我這高達一兆字節的斗爭史么。
果然,錢韋民一說宋使受傷,秀夫的臉上立馬露出喜色。
“那我就先告辭了!”
“別啊,我來指導一下你,也是完全夠用的!”
在挨了一頓貶斥之后,秀夫懷揣著滿腔憤怒回到了攝政官邸,報告了李長安已經受傷的消息。
“潛兵莫動,觀察林鳥!”
老賴通還想靜觀變化,結果不到半天時間,密探匯報上來一條更驚人的消息。市商們正在聚會,要立一個標會,修一條聯通兩個海灣的運河。
賴通迷糊了一陣,兩個海灣,指的是從哪兒到哪兒。
手下指了指地圖,從東京灣到大阪灣。雖然有一部分利用天然水道“淀川”,其余的工程量也超過了七十里。
他們正在寫計劃書,估計不出一日,就要向攝政提交了。
一群商人,居然敢操持大政,妄想創造新的政權格局?一旦兩個海灣聯通,本州與四國的貿易就會通過水道進行,那沿途設卡的各地大名會答應么?依靠馬車運力發家的武士們,會答應么?
簡直異想天開!
半天之后,賴通再也笑不出來了。市面上的消息,商人們已經組建了一個龐大的商會,正在以運河開發為噱頭,吸引京畿地區各種大人物的加盟,儼然比他這個攝政關白還權威。
“報,四院家投靠了商會!”;
“報,松下家也叛變了!”;
..........
“報,小島家叛變了!”
賴通苦笑著看著面前的小島秀夫,原來,姻親也不可靠么?
“我......”
秀夫也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么,父親怎么能如此糊涂,首鼠兩端是為人臣的大忌,這樣會遭到拋棄的呀。
根據最新的消息,“洛京商社”拋出了一個龐大的水網開發計劃。準備用時十年,在東京灣和大阪灣之間,搭建一個水上都市圈。
不光溝通兩海,更要將水運便利充斥到大阪的每一處市鎮。
而做這些,他們并不打算完全墊資,而是要發行一種叫做“債券”的東西,將整條水網的未來收益抵押給購買者,開標。
“怪哉!此前從未有之事,這是宋使的主意?”
李長安才沒空管那個呢,藤原沒來,天皇的使者可來了,還帶了有關石見銀山的一切資料。
三條只有一個要求,讓宋國皇帝派出軍隊,保護他親政。
“嘖....”誒,李長安不禁搖頭,看來沒有皇冠戰爭的年代,這獨夫也不好當啊,兩個國家的皇帝,都是撈不著親政的苦命兒。
一個是因為奶奶,另一個是因為老丈人(也是外祖父)。
“長安,不能答應啊,咱們是假冒的使臣,對他國妄議刀兵,回去要砍腦袋的!”錢韋民忙不迭的勸說,他真怕李長安頭腦一熱。
“誒~,銀山你不想要?為大宋搭建一套穩定的金屬貨幣體系,這種彪炳千古的大業,你不想參與?”
李長安循循善誘,錢韋民關于規矩的城墻一點點崩塌。
對呀,唐朝好像有個叫王玄策的,歷史書上可是寫了整整兩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