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恐嚇,將嬤嬤嚇得一身騷,終于吐露了實情。
沒錢,窮得很,此處雖然接受捐助,但從來不見現錢,都是主管的上官叫人拉來吃食、柴禾、舊衣物。
人多了養不起,她們也只能減少定額,讓孩子們將將餓不死。
眼看著大了的找個出路送走,身體康健的尋個收養的人家,實在送不出去的才養大,也弄到大戶人家當個下人。
富柔怒了,果然賣孩子,王八蛋的慈善機構。
氣急了,就要一刀將嬤嬤結果,然后趁夜把所有監管的仆役全都殺了,明天找富弼來徹底清查。
可崔二把她死死攔住,說此處情形已遠超當年西北,至少孩子們還能活,這老婦人說的也是正經手段。
這么多孩子,總不能都送去讀書、學手藝吧。
人要穿衣吃飯,還有個頭疼腦熱,這里根本沒條件養那么多人。
仔細想想,慈幼院把孩子送去的地方,其實已經是這些孤兒能找到的最好的出路。你細想想,是不是都不差飯吃。
富柔冷降下來,氣的拿匕首在地上一頓亂戳,把老婆子都嚇翻白眼了。
如果這件事上有人犯錯,那一定是負責管理的官員。
翻墻回家,大半夜的把富弼折騰起來,顛三倒四的把事情前前后后說了好幾遍。
富弼一看大孫女都氣糊涂了,也是認認真真對待,仔細聽了。
“難,此事乃是仁宗遺惠,諸司為先主揚名,只管給錢,少有人操持,肯定是下面出了差錯。先彈劾吧,讓呂公著去查一查,到底是誰壞了前朝的雅政。”
第二天,下面有人題奏,富弼直接轉給了御史臺,呂公著看后一陣大怒。
一幫王八蛋,連救孩子的錢都敢貪,真是壽星老吃砒霜。
當即,點了兩員干將前去調查,并且臨行親口承諾,辦好了今年考績為優,放他們出京找好地方當二把手。
兩人信心滿滿,拿著函件直接到大理寺提了一隊衙役,沖到了慈幼院。
“叫你們管事的出來回話!”
慈幼院的人看見官衣,個個嚇得不敢說話,趕緊把監司王浩古推了出來。
“回稟上官,小吏乃是內侍省王公公放在這里的監司,姓王名好古,請上官垂問?!?/p>
看賬,查人,翻倉庫。
折騰了半個時辰,這里就沒一樣能對上的,全是稀里糊涂。
“此處分明歸禮部管轄,你怎地說自己是內侍省的私人?”
王浩古回答,禮部早就不管了。慈幼院說是前朝遺政,戶部手頭緊,年年缺使費,就轉頭扔給了皇上。
英宗總不能因為錢裁撤了“老爹”的“名聲”吧,那就用內庫支持著。
只可惜,英宗天不假年,早早去世。這件事后來也沒人追問了,上一任主管公公去給英宗陵墓看墳,事情就到了王公公的手里。王公公從內庫要不來錢,也把這事兒甩手了,扔給了一個想上位的落魄衙內。
只可惜,這衙內并無真心,搞來的錢大半都用去吃酒嫖妓,根本不把這里當回事兒。
自己也找王公公訴苦過,只是王公公陷入兩宮內斗,也是分身乏術,管不了其他,慢慢這件事就變成這樣了。
“是何家的衙內?”
“清河縣主的駙馬,姓侯,仁宗朝南陽轉運使侯兆豐的孫子?!?/p>
線頭這個亂,兩人看王浩古也不算正主,只好扔下他,再去找什么侯駙馬。
清河縣主是誰,真宗弟弟周恭惠王的女兒。
大宋雖然不實封,但該給的爵位、名號、俸祿一樣不少,太宗孩子多,這周恭惠王的女兒也不少,她是十幾個女兒之一。
宗室女太多,皇家也養不起,就找富裕大臣家結婚。
侯兆豐當轉運使,還是南陽的,家里特別有錢,據說串銅錢的皮繩都爛了,銀錠堆在倉庫里都發黑。
兩位御史來到駙馬府,其實就是侯家給縣主單獨置辦的宅子。
一打問,駙馬最近年底了,出城去給老王爺上墳去了。
這理由倆御史怎么能信,可也不好放衙役搜查,若是旁的官員家還好,這可是縣主的駙馬府,只得作罷。
但倆人不甘心,這么好的升遷機會,很有可能是這輩子僅有的一次了。
就在附近租了個屋子,留了兩個衙役替班,施行全天候監控。
功夫不負有心人,時間還不到晚上,大門洞開,一輛豪華馬車出府,二人分成兩伙,一隊跟了上去。
這馬車不去酒樓,也不進王宅,而是徑直出了西門。
城西什么地方,那都是勛貴的宅子,一大片的違章建筑,里面基本沒有好人。
果然,馬車畏畏縮縮的下來一個人,帶著斗笠,藏頭露尾的進了一個宅院。
跟蹤的御史和衙役對此地不熟,既不敢上前,也沒能力翻墻,只在原地著急,想著等人走了之后再去打探。
這一等,就是幾個時辰,熬到半夜,院里一片寂靜,啥也沒有。
御史內心崩潰了,這大冬天的讓人怎么受得了,西城外又沒有旅店,這晚上城門已經關了,橫不能凍死外面吧。
得,敲門去,就當旅人上門討宿頭了。
敲了門,等了好久,出來一個管家樣的人物。
倆人聲稱出門游玩貪了時辰,緊趕慢趕,都半夜了才趕到城門,結果不知為何關防甚嚴,使了錢也不得入。
轉了半天,沒找到旅社,看這家門前有亮著的燈籠,想借寶地暖上一暖。
管家謹慎的看了半天,問了許多問題,好在御史和衙役都是應對方面的高手,輕易的通過了考驗。
“此處是我家主人外宅,少有人來打擾,今晚夜深,你們且在廚房對付一宿吧。”
廚房可是好地方,能燒火,暖和。
倆人輕手輕腳,點火燒水,弄了一碗姜湯,算是驅走了寒氣。
這一夜,什么也沒發生。
挨到天亮,倆人裝作出來道謝,闖進后院一頓觀瞧。
這一看,把二人苦膽都嚇出來,這里哪是什么宅子,分明是個屠宰場,桿子上掛著一條條扒了皮的狗肉,煞是恐怖。
被管家發現,好頓訓斥,將二人攆將出來。
到了外面,衙役拉著御史走到隱蔽處,“風憲,我看此地蹊蹺,那桿子上掛的不是狗。”
御史一想到畫面,扶著墻好頓嘔吐。
“非犬,難不成是乳豬?”
“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