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行船,渡我過河!”
喪家之犬,狼奔豬突,哪兒還顧得上寒暄。看見了管事的,連忙拿出身份來,催促趕緊開船。
“你是何人,此處不是薛二郎在管,他人呢?”
眾人都爬上了大堤,回望身后,追兵不遠,不由得暗討僥幸。
“快走,快走,且過河了再說!”
向審禮推了一把年輕人,“小子,愣著作甚,還不吩咐開船。拿去,給你一百貫,當做買酒錢。”
見渡口的民夫廂兵都不動喚,大家都著急了起來。
“還不下去解纜撐船,想要吃鞭子么,一群賤民!”
“大老爺,風高浪急,開不了船啊!”河工們紛紛抱怨道,“河面起冰凌子了,下去就得翻。”
混帳,都是一群混帳,十萬火急的時候了,還敢跟老爺頂嘴。
仗著身份,這群人不管不顧的踢打面前的河工們,嘴里嚷嚷著要把他們充軍發配到滄州。
獨臂年輕人咧嘴一笑,“干嘛要那么著急呢?”
“大好河山,黃河滔滔,實在是一番好景色,諸位就不想多看看么?”
向審禮從腰間摘下一塊巴掌大的金牌,“皇上御賜金牌,我命令你趕緊開船,否則叫你后悔生在這世上。”
本以為,金牌一出,一定會全體拜服于地,磕頭求饒。
“哈哈哈哈哈哈.......”
沒想到,卻惹來一陣嘲笑。“天高皇帝遠,這小老頭,以為這是你們東京汴梁呢,灌風灌傻了吧。”
向審禮焦急萬分,“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當今國丈,不想死的,趕緊聽令。”
“對,速速開船,晚了讓你們全家人頭落地!”后面還有幫腔的。
獨臂年輕人伸出小拇指,摳了摳耳朵眼,彈了一下。
“好大的口氣,船就在那里,有本事你們自己開。想使喚兄弟們,一個人渡資十萬,外加十個響頭。”
“你找死!”
“你是何人,一個小小渡漕吏,居然敢威脅上官,可知我等如何尊貴,我一封書信,能讓你家破人亡。”
“廢什么話,我出賞錢,一千貫,開船過河!”
眼看追兵越來越近,這伙人都要瘋了,怎么今天遇上這么難纏個狗東西。
行,你們不開船,那我們自己動手總行了吧。
反正還帶著親信手下,只要船渡了河,以后再找這個人麻煩也不晚。
黃河滔滔,浪花沖刷河岸的聲音,仿佛士兵鎧甲的摩擦聲。
沖下大堤,沖向渡口,一行二十幾個人,沖向渡口唯一的一條渡船。
“快快快,解纜繩,操槳!”
“不好,船是漏的!”
“沒事兒,一邊舀水一邊劃,先保住性命再說。”
忙乎了半天,纜繩也解開了,槳也使勁劃了,可船就是原地分毫不動。
怪了,這船也沒擱淺,怎么會劃不動呢。
“怎么,諸位還是留戀此地,要多盤桓即日么?”獨臂青年又來了。
“狗東西,你到底搞得什么鬼,還不叫人推船。敲詐上官,你等著,皇城司跟你沒完。”
這些人急了,紛紛拿起竹篙使勁撐船,終于將船撥動了。
嘩啦,船身扯起數條粗鐵鏈,另一頭連著渡口的錨石。
為了防止有人搶船或者風大浪急弄翻了船,渡口習慣用鐵鏈將船進行固定住,反正冬天又不用渡人。
畢竟,纜繩會爛的嘛。
“快,摘掉錨索!”
這可犯了難,掛錨的地方,離著船幫有好幾尺高,人根本夠不著。
有個侍從被逼跳下冰水,可剛入水,兩支箭就射過來,慘叫一聲,鮮血染紅一片,掙扎著冒了幾個泡,漸漸變成一具尸體,被水浪拍打著靠向岸邊。
“啊!!!”
人都躲進了船倉里,生怕自己就是下一個目標。
追兵已至,至少有二百人,現在哪怕是能開船,也會讓人亂劍射死。
一咬牙,向審禮站了出來。
“我乃當朝國丈,光州團練使,對面將軍是誰,可否報上名來。”
回答他的,是一支羽箭,哆的一聲釘在船樓上。
“出來吧,交出賬冊,饒你不死。我們參軍是個心善的人,一向說話算數。”
眾人商量了一頓,看來今日是走不脫了,只能虛與委蛇,先保住性命再說。來日方長,反正自己根底深,報仇雪恨不在一時之爭。
“別放箭,我們這就出來。”
一個個臊眉耷眼的走出來,下了船,在渡口碼頭站好。
獨臂青年一揮手,士兵們撲上去搜身,并用繩索將這些人背著手綁了。
“小子,你到底是何人?放了我們,高官厚祿任你選,有我們保舉,讓你直接做個知州。”
“對對對,家父張二河,保舉你當個知州。”
“錢也給你些,五千貫夠不夠,能買一座大莊園,享永世富貴。”
獨臂青年接過來搜出的賬冊,翻了翻,交給旁邊人收起。背著手,圍著這群人轉了一圈。
“回答我一個問題,滿意了,送你們走。七月底,到底是誰下令截殺訪遼使的?”
其中一個人忽然變了臉色,偷偷的仔細打量獨臂者,“呀,他沒死,你怎么沒死?”
“誰?”
“王元澤!”
眾人無不吃驚、惶恐,怎么可能呢,當時明明滅口很干凈,連他的身份玉牌都拿回來了。
這怎么可能,要真是他,今天咱們還有命活么?
向審禮作為國丈,還是跟王安石的寶貝兒子見過幾面的,只是記得不怎么真切。現在他注意力集中,漸漸將眼前之人,和模糊回憶里的小相公對應了起來。
“真是你?”
王雱舉起還剩半截的手臂,空蕩蕩的袖子,被風一吹,嘩嘩作響。
“說出指使者,可活!”王雱冷冷道。
“王元澤,你別囂張。你以為你是誰,你爹也不敢殺我等,知道我們是什么身份么?”
“對,就是算呂惠卿又怎樣,抓了我們,一樣要交給樞密院,你們敢動我一根汗毛試試!”
亮明身份,這些人似乎減少了恐懼,還以為是什么不通禮數的丘八呢,只要是官場中人就好辦。
王雱指了一個人,士兵將他拉出來。
“啊!”王雱走過去,抽出士兵的鑌鐵刀,毫無征兆的下狠手,將那人的左臂從中砍斷。
一聲慘叫,接著就是躺地上痛的打滾。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將刀子交還士兵,王雱掃視了一眼被綁縛的眾人,“告訴我,誰下的令,否則每個人都會變得跟我一樣。”